只是緩緩抬手,拔下發(fā)間金釵。
寒光一閃,利刃劃過心口,深可見骨。
一個“記”字,在她蒼白的肌膚上緩緩成形,鮮血順著肋間蜿蜒而下,像一條條細小的紅蛇爬向命運的祭壇。
她以指蘸血,在空中一筆一畫寫下三字——
“我記你恩。”
字落剎那,天地驟靜。
風停,雪止,九重回放的畫面如玻璃般寸寸崩碎。
她再不遲疑,反手割開手腕,陽壽如河,汩汩流入燈焰之中。
那是她僅存的生命力,是地府契約所不允許輕易動用的本源。
每一滴血落下,她的氣息便衰弱一分,心跳如殘鼓,脈搏似游絲。
但燈焰轟然騰起!
幽藍化赤,赤轉銀白,火焰沖天百丈,照亮整片邊墻廢墟。
光芒中,溫讓身上的尸布寸寸崩裂,露出千瘡百孔的軀體——每一道傷痕,都是當年為她而受;每一寸腐骨,都刻著滯留人間的怨與執(zhí)。
他怔住了。
那雙始終盛滿憤怒的眼睛,第一次出現了動搖。
“你……”他聲音沙啞,幾乎不成調,“不再逃了?”
話音未落,殘燈忽滅。
無火自熄。
銀絲歸位,命魂重融,那一縷被囚禁于燈芯的本源,終于掙脫枷鎖,逆流回沈青梧體內。
她身體一軟,如斷翅之鳥向前傾倒,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,最后一縷感知,是風中一只微顫的手伸向她的臉——
終未落下。
通冥臺深處,寒玉床上,一道雪白身影靜靜躺著。
雙耳依舊失聰,唇色淡如霜紙。
可眉心之間,卻隱隱浮現出一道極細的銀紋,似契印初醒,又似舊誓重啟。
夜露凝珠,滴落額際。
她指尖忽然輕搐,仿佛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。
而在她識海最深處,一片混沌之中,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浮現——
手持斷刀,披著破布,站在風雪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