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靜坐其中,面容冰冷,可指尖已深深掐入掌心。
她認出了那個儀式——那是用活人生祭,煉制“律墨”的邪典。
所謂“照命人”,不過是這場獻祭的見證者與反抗者,因此被滿門誅絕,連名字都被抹去。
而此刻,她召來了最后一個親歷者。
血律被人抬進來時,雙手已腐爛至肘部,纏著浸血的布條,整個人瘦得如同枯枝。
他跪倒在她面前,頭顱低垂,嘴里發(fā)出斷續(xù)的笑聲:“你燒了我的墨……可你知道嗎?那些字,本就是用骨頭寫的?!?/p>
沈青梧目光不動:“你說過,你是被迫的。”
“我是!”他突然尖叫起來,脖頸青筋暴起,“他們抓了我妻兒!說只要我不煉墨,就把他們剁碎了摻進去!我只能做……只能做……”話音未落,他又咯咯笑起來,嘴角咧開,吐出一小塊漆黑如炭的灰燼。
“嘗一口啊……你也該嘗一口?!彼d狂地笑著,“你們每天批閱奏折,用的可是摻了西疆守將骨灰的墨!每一個簽下‘我有罪’的人,都是在啃食死人的骨頭!”
沈青梧瞳孔驟縮。
難怪偽律能操控魂魄——它根本不是律法,而是一種以命祭為基、以怨念為引的詛咒術(shù)!
那些被迫認罪的宮妃、冤死的太監(jiān)、被秘密處決的大臣……他們的靈魂之所以無法超度,是因為寫他們罪狀的墨里,融著同類的骨灰!
這是對生死秩序最徹底的褻瀆!
她正欲追問幕后主使,忽然,一道破風(fēng)之聲劃破寂靜。
斷筆踉蹌沖入廢墟,僧袍破損,滿臉塵土。
他撲倒在地,耳朵緊貼焦土,渾身顫抖:“北方……有人在寫……用指甲,一下一下……寫著‘救我’!”
眾人皆驚。
唯有沈青梧神色劇變。
斷筆猛地在地上劃出幾個歪斜字跡——救我,烈。
那是裴烈的筆跡。獨一無二,絕不容錯。
而更令人駭然的是,這信號并非純粹傳來,而是夾雜著某種扭曲的回音——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試圖截取這段求救之言,將其逆轉(zhuǎn)成詛咒,化作新一輪針對她的“誅神”判詞!
裴烈還活著。
他在北境烽臺,用自己的血,一遍遍書寫求救,卻不知已被殘存的偽律執(zhí)念捕獲,成了反噬她的武器。
風(fēng)起,銀焰獵獵。
沈青梧緩緩起身,承罪碑影逐一消散,唯有她眼底燃燒著不容動搖的決心。
北境,必須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