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她在地府邊緣獵殺百年言蠱所得的“血蟲”,專噬虛假之語。
它聞腥即撲,直沖那未干濕墨,頃刻間將整道影詔咬得支離破碎。
黑影暴退,卻被無形之力逼至墻角。
沈青梧落地,手中已握陰骨羅盤。
十指森白如尸手,輕旋羅盤中央那一節(jié)嬰兒指骨。
寒氣驟降,四周溫度驟降至霜凝成冰,虛影動彈不得。
“虛墨?”她冷笑,“影詔門的畫師,竟親自執(zhí)筆偽造圣意?”
那人面部扭曲,像墨汁滴落水面,緩緩漾開又重組。
他開口,聲音竟非自喉中發(fā)出,而是唇邊浮現(xiàn)出幾個血字,一字一字飄出:
「你以為……我們在寫?」
血字懸浮空中,繼續(xù)浮現(xiàn):
「不,我們只是讓‘世人想看的’顯形?!?/p>
沈青梧瞳孔微縮。
對方獰笑:「影詔之力,源于共業(yè)——越是權貴者信之,越能化虛為實。陛下為何夜夜夢魘?因他心中早疑你通敵;宰相為何力主抄家?因他懼你揭其貪贓舊事。我們不曾編造,只將人心深處最怕的事,寫成了‘命’!」
電光石火間,她明白了。
為何那些讀過影詔之人會瘋癲自殘——因為他們看見的,正是自己內(nèi)心最恐懼被揭露的真相倒影。
蕭玄策之所以被幻象糾纏,不是術法入魂,而是他的懷疑本身,成了滋養(yǎng)謊言的土壤。
要破此局,不止揭謊。
她必須讓人——尤其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男人——愿意相信真相。
念頭一定,她收起羅盤,冷冷道:“你可以走?!?/p>
虛墨怔住。
她卻已轉(zhuǎn)身,背對著他,聲音低啞如刀刮鐵:“但你衣袖里,我會留下一樣東西?!?/p>
話音未落,一縷灰燼自她掌心滑入對方袖口深處——那是主棺殘燼,曾承載九棺童怨念的冥途余火,足以擾動影詔根基。
虛墨踉蹌退去,身影消散于雨幕。
沈青梧跪坐在地,嘔出一口黑血。
契約裂痕在體內(nèi)再度蔓延,右手指尖已開始發(fā)灰壞死。
但她笑了。
小鹿,你還活著嗎?
你還在寫那些不屬于你父親的話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