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笑極冷,極淡,卻讓四周侍衛(wèi)脊背發(fā)寒。
“你說她有罪?”他緩步逼近,聲如低雷,“那你可知——當她命火熄滅之時,朕的命火,才第一次跳得像一個活人?”
嚴閣老一震,抬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,竟不敢直視。
“她死了,朕卻醒了。”蕭玄策拂袖轉(zhuǎn)身,留下一句寒徹骨髓的話,“有些人活著,才是真正的死囚。”
夜深。
文淵閣地窖入口,一道黑影悄然落地。
沈青梧立于門前,呼吸微弱,魂體殘缺,卻執(zhí)拗前行。
她手中握著半片焦葉——那是她前世趕尸時隨身攜帶的護身符,如今已被冥火重塑,能短暫屏蔽地府反噬。
她推門而入。
地窖陰冷如墓,四壁堆滿廢棄卷宗,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臭與血腥混合的氣息。
她一步步深入,腳下踩碎無數(shù)殘簡斷冊,每一片上都寫著陌生女子的名字,旁邊標注“已凈”、“待焚”、“罪重難贖”。
忽然,她停下。
前方石壁裂開一道縫隙,幽光微閃。
她伸手探入,指尖觸到一塊冰冷石碑殘角。
碑面粗糙,刻痕深陷,隱約可見半句銘文:
“真言立判,血墨不掩?!?/p>
就在此刻,地底深處,傳來一聲極輕、極鈍的震動。
仿佛有什么東西,蘇醒了。
地窖深處,寒氣如針,刺入骨髓。
沈青梧的手仍貼在那塊殘碑之上,指尖傳來的是千年前的冷硬與沉默。
可就在她割破手腕、鮮血滴落碑面的剎那——
“轟!”
一聲悶響自地底炸開,不驚天地,卻震得她魂體劇顫。
那不是雷,是無數(shù)冤魂在九幽之下同時睜眼。
石語的聲音再度響起,低沉如裂巖斷山:“他們用血研墨,以罪為紙,篡改的是律令本身……你若不動筆,他們便替天行道?!?/p>
每一個字都像鑿進她的神識。
沈青梧垂眸,看著自己流淌的血在空中凝成霧狀,竟不受重力牽引,緩緩浮起,如墨汁般在虛空中延展。
她抬手,以指代筆,以命為墨。
第一個字落下——“真”。
那一瞬,整座文淵閣的地基輕輕一震,仿佛有巨獸從千年長眠中抽搐蘇醒。
塵灰簌簌而下,四壁卷宗無風自動,那些被焚毀、被涂黑、被釘死在“已凈”名錄上的名字,忽然一個個泛出血光,像是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