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裴仲言就被召進了清梧閣。
他提著藥箱跨進門時,正見墨蘭端著銅盆出來,盆里泡著帶血的帕子,水色發(fā)烏,還飄著幾縷灰絮。
"昭媛昨兒又咳血了?"他皺眉問。
墨蘭垂眸搖頭:"主子說晨起喉間發(fā)甜,吐了兩口。"
掀簾進內室,沈青梧正倚在軟枕上,面色雖白,倒比前日精神許多。
裴仲言搭脈時,指尖猛地一震——那脈象平穩(wěn)得反常,寸關尺跳得極有規(guī)律,倒像尋常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貴人。
可他分明記得三日前診脈時,她的脈象虛浮如游絲,陽氣散得比漏沙還快。
"昭媛近日可服了什么補藥?"他不動聲色地問。
沈青梧端起茶盞抿了口:"墨蘭熬了參湯,每日一盞。"
裴仲言垂眸,袖中指尖悄悄掐了個訣。
他從藥箱里取了銀針,在沈青梧腕間輕刺一下,接了半滴鮮血在銀碗里。
那血珠剛落進碗底,銀碗"嗡"地發(fā)出輕鳴,血色竟慢慢轉灰,碗底浮現(xiàn)出細小的梵文,像被誰用刀刻上去的。
"這是。。。。。。"他喉結滾動。
梵文他識得幾個,"冥"、"判"、"償",連起來正是地府判令里的殘章。
他突然想起昨日值夜時,聽見司天監(jiān)的人議論,說昨夜紫微星旁有陰云繚繞,怕是有邪祟作祟。
"太醫(yī)令可是看出什么?"沈青梧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裴仲言抬頭,正撞進她右眼里翻涌的幽光——那光像深潭里的磷火,冷得人骨頭縫發(fā)顫。
他慌忙低頭:"昭媛脈象已穩(wěn),只需再服兩劑調理的藥即可。"
午后,墨蘭去西苑送炭。
繞過斷墻時,她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,低頭竟看見半截繡著纏枝蓮的衣袖——再往旁邊挪兩步,一具宮女尸首橫在枯草里,面容完好,雙眼卻被剜得只剩兩個血洞,胸口用刀尖刻著倒五芒符,血早凝了,呈暗褐色。
"昭媛!"她跌跌撞撞跑回清梧閣,"西苑。。。。。。西苑有具尸首!"
沈青梧正在看賬本,聞言"啪"地合上賬本。
她跟著墨蘭跑到西苑時,日頭正毒,可那尸首周圍卻浮著層薄霧,冷得人牙齒打顫。
她蹲下身,右眼幽光大盛——那尸首的魂被一根細如發(fā)絲的黑繩釘在天靈蓋里,正蜷縮成一團,嘴一張一合,無聲地重復著:"燈未滅,魂不走。"
"替命燈。"她低笑一聲,指尖按在尸首心口的符上,"崔尚宮死前,也說過燈油不夠。
原來太后身邊,不止她一人動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