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容之雙手劇顫,看著面前薄薄一紙,眼眶濕紅。
他掙扎良久,最終艱難地握筆,在紙上簽下姓名,又蘸了紅泥,按下一個殷紅卻狼狽的手印。
隨后,文書被送至陸昭若面前。
陸昭若垂眸看去,目光靜如止水,無波無瀾。
她毫不猶豫地提起筆,在自己名諱之旁落筆。
筆鋒穩(wěn)健,字跡清峻,不見半分遲疑。
最后,書吏將離異書送回公案,知州取出州衙大印,重重蓋上。
“禮成!婚書作廢,各奔東西!”
書吏朗聲唱道,將一份蓋著朱紅官印的文書遞到陸昭若手中。
陸陸昭若伸手接過,薄薄一張紙,卻仿佛有千鈞重,可捏在指間,又輕飄飄的,幾乎沒什么分量。
她低頭看著上頭墨跡未干的字,看著那方鮮紅的官印,目光清凌凌的,嘴角卻自己彎了起來,一點笑意怎么都壓不住。
心里頭那根繃了七個多月的弦,倏地就松了。
一股說不出的痛快勁兒從心底鉆出來,漫過四肢百骸,沖得她指尖都有些發(fā)麻。
這兩百多個日夜的溫順怯懦、步步為營,總算沒有白費。
她終于從那座名為“沈家”的牢籠里,徹底走出來了。
知州掃過堂下面如死灰的沈家眾人,再度開口:“沈家罪產(chǎn)皆已罰沒充公。顧東家前時所贈一千五百貫賀儀,并官家所賜五百兩賞銀,既已查實為欺詐所得,著即以沈家宅邸、田產(chǎn)折價抵償,即刻執(zhí)行,不得延誤!”
說罷,他抓起驚堂木重重一拍:“退堂!將一干人犯押入大牢,候時發(fā)落!”
“威——武——”
衙役們低沉堂威聲中,差役立刻上前,拖起癱軟如泥的張氏、魂不守舍的沈青書、失魂落魄的沈容之,以及咬牙不語的林映漁,推搡著朝堂下走去。
張氏跟沈青書怎么都沒想到,不僅性命不保,竟連世代居住的祖宅也沒了。
真正落得個片瓦不留、身死名滅的下場。
這時,張氏卻不知哪生出一股蠻力,猛地掙脫開……
她踉蹌著撲倒在地,一把抱住了陸昭若的腳踝。
“昭若!昭若!是我錯了!是阿姑錯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