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態(tài)的發(fā)展,已經(jīng)超出了所有人的預(yù)料。
七日后,守夜司首次聯(lián)席議事在萬柳城召開,周邊七城代表齊聚一堂。
會上,青陽城的代表,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,拍案而起,言語間滿是傲慢與質(zhì)疑:“一個凡人,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嬰兒,也能成為我守夜司的‘協(xié)理’?凡人也能被稱為‘守夜人’?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,是我輩修行者的奇恥大辱!”
他話音未落,會場中央那座用作裝飾、象征萬家煙火的主灶,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沸騰起來。
鍋中熬煮的白粥沖天而起,滾滾蒸汽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。
那人影蹲在角落,手中捧著一個看不清的物事,正大口啃著,正是林閑昔日最常見的模樣——蹲在墻角啃冷饅頭。
虛影不動,也不言語,只是緩緩地、緩緩地抬起頭,那雙空洞的目光掃過全場。
剎那間,在場的所有人,無論修為高低,心頭都毫無防備地浮現(xiàn)出被他們刻意遺忘、或是不屑一顧的十年記憶:
你可還記得,每日清晨,無論風(fēng)雨,他總是第一個出現(xiàn)在這里,默默地,將一切打理干凈?
“哇——”的一聲,一名來自鐵石城的執(zhí)事突然掩面,嚎啕大哭起來,聲音嘶啞而悔恨:“我們……我們都罵他是廢物……可他……他每天都來啊!”
這一聲哭,仿佛點燃了引線,會場中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泣聲。
會議的結(jié)果再無懸念。
《守夜人職階通則》被全票通過,其中最重要的一條,便是正式承認(rèn)“心性簽到”與靈力修行同為正途,皆可證道。
散會當(dāng)晚,月涼如水。
阿禾獨自一人登上了無基臺。
他將那件從古驛道帶回來的破襖,鄭重地、輕輕地披在那代表著林閑的第十只陶碗之上。
就在破襖與陶碗接觸的瞬間,整座由九十九根石柱組成的殘臺,忽然發(fā)出了輕微的嗡鳴。
緊接著,那些貫穿萬柳城、連接著千家萬戶的金色地脈,在同一時刻劇烈波動起來,仿佛沉睡的巨龍?zhí)K醒,又宛若億萬灶火在進(jìn)行同一個深沉的呼吸。
阿禾望著山下那一片溫暖璀璨的燈火,仿佛能聽到每一簇火焰的跳動。
他對著那只披著破襖的陶碗,低聲自語:“你說你要躺平……可你看,現(xiàn)在連死人都開始排著隊,搶著來打卡了?!?/p>
話音剛落,異變再生。
北方遙遠(yuǎn)的天際,一道璀璨至極的流星撕裂了漆黑的夜幕,拖著長長的焰尾,以不可思議的速度,精準(zhǔn)地墜向了青云舊山深處。
流星最終砸落在那片焦黑的藏經(jīng)閣廢墟之下,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,只有一圈無聲的金色光暈蕩漾開來。
光暈散去,在廢墟的中心,焦土緩緩拱起,一本嶄新的、散發(fā)著古老氣息的卷軸,正從地底一寸寸地升起,緩緩浮現(xiàn)出它古樸的封面——《簽到日錄·壬寅卷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