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落下,他抓起身邊最后一塊陶胚,狠狠摔在地上!
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陶胚四分五裂,從中滾出一根早已準備好的細長竹管。
他拾起竹管,放在唇邊,吹響了一支荒腔走板的曲子。
那調(diào)子簡單又古怪,卻是林閑生前在柴房外,最愛哼唱的小調(diào)。
躁動的人群,在這熟悉的曲調(diào)中,竟慢慢安靜了下來。
夜,深了。
蘇清雪將所有新陶碗逐一洗凈,整整齊齊地擺滿了鋪內(nèi)的長案。
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,灑在碗底的紋路上,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(xiàn)了。
那一道道紋路在月華的映照下,竟折射出點點星輝,無數(shù)星輝交織在一起,隱約連成了一片模糊的星圖——那赫然是青云宗護山大陣的簡化雛形!
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紋路,神識猛然一陣劇烈的震蕩,一段被封存的記憶,如潮水般涌入腦海。
那是十年前的一個大雪夜,她練劍歸來,路過柴房,看到那個叫林閑的雜役正蹲在屋檐下,一邊啃著冰冷的干饃,一邊用一根炭條,在積雪的地面上,專注地畫著這些她看不懂的古怪圖形。
她當時不屑地問他在做什么,他抬起頭,憨笑著說:“蘇師姐,我在想啊,萬一哪天宗門沒了,沒人管飯了呢?總得想個法子,讓人自己能把火續(xù)上啊?!?/p>
原來……如此。
原來,從十年前那個雪夜開始,他就已經(jīng)預見了一切。
蘇清雪再也控制不住,捂住嘴,任由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,壓抑了十年的委屈、悔恨與感動,在這一刻徹底決堤。
也就在她泣不成聲的同一瞬間,萬里之外,青云宗故地深處那座荒山上,一塊無字的石碑,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縫隙。
縫隙中,露出一枚沉睡了千年的晶核,它開始以一種極其微弱的頻率,與萬柳城中那些陶碗,產(chǎn)生了完美的同步共鳴。
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——叮,跨越了萬水千山,再度響起。
萬柳城內(nèi),哭聲漸歇。
蘇清雪抬起頭,擦干眼淚,目光重新變得堅定。
明天,還有明天的事情要做。
她望向窗外,夜空中的烏云不知何時已悄然聚攏,遮蔽了月光,空氣中,傳來了一絲潮濕而沉悶的泥土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