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你自己。
那筆鋒,那炭條的質(zhì)感,與他昨夜留下的三個字渾然一體,仿佛從一開始,這句話就是完整的。
阿禾的呼吸驟然停滯。
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瘋狂上涌,瞬間席卷四肢百骸。
這不是恐懼,而是一種接近神諭的、令人戰(zhàn)栗的真相被揭開時的茫然。
下一位,不是某個需要被拯救的亡魂,而是他自己,是每一個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。
沒有絲毫猶豫,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像一頭發(fā)瘋的野獸沖出屋子,直奔地窖。
沉重的木門被他一把撞開,霉味與塵土撲面而來。
他看也不看散落一地的雜物,目光死死鎖定在那面繪著草圖的墻壁上。
那里,曾經(jīng)困擾了他無數(shù)個日夜的、代表著青云宗最后氣運的法地、卻又帶著某種堅定意志地向四面八方蔓延。
這些根系穿透了萬柳城的邊界,越過了青云山的舊日山門,扎向了更遠處的村莊、集鎮(zhèn)、渡口……凡是有人煙的地方,就有它們的身影。
而在每一條細密根系的末端,在那每一個微不足道的節(jié)點上,都清晰地標注著一個符號——一個正在熊熊燃燒的灶臺。
整面墻,變成了一幅以人間煙火為脈絡(luò)的、活著的星圖。
阿禾伸出手,指尖顫抖地撫過那些線條,他能感覺到,那不是冰冷的炭灰,而是一條條溫熱的、正在輸送著某種力量的血管。
與此同時,青云主峰之巔。
昔日萬千弟子演武論道的白玉廣場早已化作一片碎石廢墟,唯有中央一方還算平整的土地。
蘇清雪就在這里,放下了那只從山下村民手中換來的粗陶大鍋。
她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法力,也沒有取出任何一枚靈石或天材地寶。
她只是像一個最普通的凡間女子那般,架起鍋,放入白米,舀來山泉,然后劃燃了火折子,點燃了枯枝。
她就那樣靜靜地盤坐在鍋前,拉了拉身上那件破舊的襖子,看著火苗舔舐著鍋底,聽著鍋里的米粒在水中慢慢翻滾。
一縷極淡的、帶著米粥清香的炊煙,筆直地升上了天空。
就在這縷炊煙升起的剎那,方圓百里,無論是萬柳城的富戶大院,還是鄉(xiāng)野間的茅草泥屋,所有正在生火做飯的人,心中都莫名地一動。
他們仿佛聽到了一個遙遠的呼喚,一個來自血脈深處的指令,下意識地,不約而同地,將自家灶膛里的火撥得更旺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