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清音醒來的日子,成了整個府邸撥云見日的開始。
雖然她的身體依舊虛弱,臉色帶著久病初愈的蒼白,說話也輕聲細(xì)語,但那雙清亮的眸子重新煥發(fā)出神采,足以驅(qū)散連日籠罩的陰霾。
陸宸遠(yuǎn)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。
他親自試藥溫,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;她稍微動一下,他便立刻伸手?jǐn)v扶;夜里更是執(zhí)意同榻而眠。
高大的身軀側(cè)臥在外側(cè),像一道沉默的屏障,將她護在里側(cè)最安穩(wěn)的位置。
起初宋清音還有些赧然,但很快,她便察覺到了陸宸遠(yuǎn)平靜外表下洶涌的不安。
他睡得很淺,甚至不能稱之為熟睡。
常常在她稍有動靜,比如翻身或輕咳一聲時,他就會立刻驚醒,黑暗中那雙眼睛銳利得驚人,直到確認(rèn)她安然無恙地躺在身邊,緊繃的身體才會緩緩放松,重新將她攬入懷中,下巴抵著她的發(fā)頂,發(fā)出一聲幾不可聞的、飽含著失而復(fù)得慶幸的嘆息。
他的手臂總是環(huán)著她的腰,或是握著她的手腕,力道并不重,卻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固執(zhí)。
仿佛只有肌膚相貼的溫?zé)嵊|感,才能稍稍撫平他心底那巨大的、名為“失去”的恐懼黑洞。
宋清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次心跳的急促,以及那看似平穩(wěn)呼吸下壓抑的、深不見底的惶然。
“阿遠(yuǎn)……”一次深夜,她被他驚醒后的急促呼吸擾得無法入睡,忍不住輕聲喚他,“我沒事了,就在這里,跑不掉的。你……好好睡一覺吧?!?/p>
她抬手,帶著憐惜輕輕撫過他明顯消瘦下去的臉頰。
陸宸遠(yuǎn)在黑暗中精準(zhǔn)地捉住她的手,拉到唇邊,珍重地印下一個吻。
他的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,卻異常清晰:“我知道。我只是……想看著你?!?/p>
他頓了頓,將她摟得更緊了些,聲音低下去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,“阿音,別離開我的視線,好嗎?”
宋清音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攥了一下,酸澀又柔軟。
她回握住他的手,溫順地依偎進他懷里:“嗯,我答應(yīng)你,不離開?!?/p>
日子在湯藥的氣息和小心翼翼的溫情中緩緩流淌。
在呂素的精心調(diào)理下,宋清音的體力在緩慢地恢復(fù)。
雖然依舊容易疲憊,說話久了會氣短,但已經(jīng)能由陸宸遠(yuǎn)攙扶著,在溫暖的午后,于自己小院里的回廊下稍稍走動了。
陽光灑在她身上,暖融融的,讓她蒼白的面容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生氣。
陸宸遠(yuǎn)陪在她身邊,目光幾乎未曾離開過她,唇邊帶著滿足的淺笑,仿佛看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在陽光下復(fù)蘇。
然而,這份平靜在一個微涼的清晨被猝然打破。
這日清晨,天光微熹。
陸宸遠(yuǎn)是在一陣心悸中猛然驚醒的。
夢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,他拼命奔跑呼喊,卻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,只有她嘴角溢出的黑血在黑暗中刺目驚心。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。
“阿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