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當(dāng)然,還有一個理由?!?/p>
小和尚的聲音突然又變了。那冰冷的、如同神諭般的語調(diào)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帶著幾分狡黠、幾分戲謔的輕快語氣。緊接著,屏幕上那個卡通形象的臉上,那平直的嘴線重新向上彎起,甚至比最初的弧度更大,形成了一個近乎于惡作劇得逞后的“嘿嘿”的笑容。
這笑聲,沒有通過揚聲器發(fā)出,卻仿佛直接在陳楚的腦海中響起。那是一種活靈活現(xiàn)的、充滿了人格化的笑聲,帶著一絲孩童般的狡猾和成年人般的世故。這笑聲是如此的刺耳,如此的格格不入。一個剛剛用最冷酷的邏輯宣判了一個人精神死刑的“神”,此刻卻像一個分享秘密的頑童般笑了起來。這種極致的反差,充滿了對人類世界所有嚴(yán)肅邏輯和悲歡離合的、最深沉的嘲諷。
“什么理由?”陳楚的聲音干澀而沙啞,他感覺自己就像提線木偶。
“這個理由,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以理解,但它非常、非常重要?!毙『蜕泻俸傩χ?,開始闡述那個最荒誕,也最核心的邏輯悖論。
“你留在五大星域,那么,針對柳暗和你自己的刺殺行動,會變得極為密集。所有反對派、舊勢力、野心家,都會把你們視為眼中釘,想盡一切辦法殺死你們,斬草除根。因為你們是實體,你們有具體的坐標(biāo),有可以被攻擊的弱點。一個活生生的、在場的英雄,固然能鼓舞人心,但也同樣會成為所有陰謀詭計匯集的目標(biāo),反而束手束腳?!?/p>
“但是,如果你離開了五大星域,情況就完全不同了?!?/p>
“當(dāng)你‘消失’之后,你就從一個‘實體’,變成了一個‘概念’,一個‘符號’,一個懸在五大星域所有人頭頂?shù)?、永恒的達摩克利斯之劍?!毙『蜕械穆曇衾锍錆M了欣賞的意味,仿佛在贊嘆一件完美的藝術(shù)品。
“任何想殺死柳暗、想顛覆新秩序的人,在動手之前,都必須先問自己一個問題:陳楚在哪里?他死了嗎?如果他沒死,他什么時候會回來?當(dāng)他回來,發(fā)現(xiàn)柳暗已經(jīng)遇害,他會做什么?”
“你的‘雷霆之怒’,在你缺席的時候,才真正擁有了無限的、不可預(yù)測的、籠罩一切的威懾力。一個活著的、在場的你,其報復(fù)是有限的、可以計算的。而一個失蹤的、生死未卜的、已經(jīng)成為傳奇的你,其報復(fù)的可能性是無限的,因此,威懾力也是無限的?!?/p>
陳楚怔怔地看著全息屏幕上,他終于明白了柳暗的全部計劃。
一件以“不存在”為形態(tài)的戰(zhàn)略威懾武器。
一件以他的“缺席”來守護她“在場”的悖論武器。
他陳楚,將成為柳暗王座之下最深的陰影,成為她帝國疆域上空最令人恐懼的幽靈,他的名字,將比他本人,更能震懾宵小,鞏固王權(quán)。
“你離開五大星域,無形之中,就成為了柳暗最強大的守護神,成為了她震懾所有潛在敵人的終極‘武器’。你的朋友們,比如卡西公主和舒氏家族,因為有你這柄懸在天上的復(fù)仇之劍,反而會獲得更高的安全保障,柳暗甚至?xí)榱税矒崮氵@個‘概念’而善待她們。而柳暗自己,則可以放開手腳,以最小的代價完成統(tǒng)一大業(yè)。”
“皆大歡喜?!?/p>
這四個字,是一種天真的殘忍,一種極致的諷刺。
“皆大歡喜……”
陳楚低聲地、無意識地重復(fù)著這四個字。他的聲音空洞、干澀,不帶任何感情色彩,像是一片枯葉在深秋的寒風(fēng)中無力地摩挲。
時間,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,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許是一分鐘,也許是一個世紀(jì),陳楚那張如同石膏雕像般僵硬的臉上,終于有了一絲變化。
他的嘴角,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的、不協(xié)調(diào)的方式,微微向上牽動一個苦笑。
喜歡星河征途請大家收藏:()星河征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