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這家伙說是試試,下的卻根本是殺手,但凡她反應再慢一點,腦袋就被齊根削掉了。
那惡鬼就立在五步遠處,單手操矛,垂眸瞥了朱英一眼,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:“還是……太弱?!?/p>
說罷倏地卸力,寒芒于空中劃過半弧,陡然從斜下方刺來,朱英立刻腳跟一跺向后疾退,一式禁水旋上來截住矛尖,只聽“鏘”一聲巨響,火星四濺,卻無法抵擋其來勢分毫,不得不一腳踏在墻上,借力翻身躍起,方才勉強躲過這一擊。
然而那鬼雖看起來魯莽,動作卻極敏捷,臂膀一沉,長矛順勢挾著咆哮的罡風橫掃,矛尖抖出數(shù)點寒星,又似毒龍出洞般直追她咽喉。
“不夠……不夠。”
他把朱英攆得上躥下跳,自己卻跟散步似的,連另一只手都沒用上,邊走邊不解地喃喃道:“這是全力?這點力量……怎么殺他?”
在絕對的實力壓制面前,再精湛的技巧都是無用功,朱英可能是近幾年過得太順遂了,習慣了天絕劍道霸道無匹的威力,幾乎已經(jīng)忘了面對無法挑戰(zhàn)的強敵是什么滋味,哪怕她使勁渾身解數(shù),對方就是如擎天巨岳般巋然不動。
此鬼是誰?如此深不可測的恐怖修為,在百鬼夜行中也算得上數(shù)一數(shù)二,難道他就是陰君嗎?
念及此處,心神不免一滯,反應僅僅是遲鈍了半拍,那變幻莫測的蛇矛已躥至身前,好似巨蟒張口,矛尖直貫她胸膛,眼看就要把人捅穿,卻又在距她心口只有三寸處驟然停頓,隨后長矛翻轉,化作一道甩尾的黑光,狠狠撞在她膝彎處。
“咚!”
光聽骨頭的悶響便知道這一下絕對不輕,宋渡雪倒吸了口涼氣,心疼得要命,奈何被朱慕攔著,想犯傻都沒機會,只能干著急:“到底是什么人,為什么要對她動手?”
朱慕淺瞳中泛著靈光,望向長街另一端的黑暗,肅然搖頭。
“他想要什么?能不能交涉?”
朱慕搖頭。
宋渡雪心念電轉,既然敢明目張膽地在酆都出手,多半有鬼王的默許,甚至親自授意,但不論施壓也好下馬威也好,他都袖手旁觀不下去了,咬著牙沉聲道:“你讓我過去?!?/p>
朱慕還是搖頭。
宋渡雪終于怒了:“除了搖頭你還能不能告訴我點別的?!”
朱慕當真思索了一下,審慎回答:“我只能看出,她毫無還手之力,對方如果有殺心,她必死無疑?!?/p>
“……”
潛心沉淀四年,此人能把好話說成賴話、人話說成鬼話的功夫又有長進,只一句就險些叫宋大公子背過氣去,幸虧有朱菀一句話把他喊回了魂:“快看!是我姐的劍!”
朱英被那股巨力掃出了半條街,狼狽地滾了幾圈,以劍杵地,方才穩(wěn)住身形。對方的確手下留情了,腿還沒斷,只是疼得發(fā)麻,可既然輕易便能取她性命,又為何前言不搭后語,存心耍著她玩?
她瞇了瞇眼睛,被這番戲弄激出了血氣,撐著劍柄緩緩站直,眸中怒火熊熊,緊盯著那朝她逼近的鬼影,十指悄然收緊。
只見白光一閃,劍鋒瞬息欺近,卷起隆隆的滾雷聲,這是朱英第一次主動還手,那鬼卻連眼皮都沒眨,只將蛇矛一提,矛上寶瞳閃了閃,陰雷驟然迸發(fā),黑紫色的電光如游蛇纏上矛身,直挺挺地正面迎來。
“轟!!”
陰雷與陽雷硬碰硬,登時爆開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,白紫二雷絞作旋渦,炸塌了房梁門面,炸碎了青磚烏瓦,一時間狂風漫天,斷木碎石如雨傾盆,朱英也被余波掀飛了出去,那惡鬼卻仍舊紋絲不動,蛇矛未收,忽然之間似有所感,抬眸望向半空。
震耳欲聾的雷鳴轟然炸響,一道耀眼的雷光仿佛白虹貫日,自空中悍然劈落,劍鋒竟似憑空暴漲了七寸,仔細一看,原來是道有如實質的燦爛虛影,甫一現(xiàn)世,周遭混亂的雷息便為之一顫,其上威光之盛,竟好似九天玄雷降臨,直叫心智軟弱者瑟瑟發(fā)抖,不敢直視。
朱英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惡鬼的臉,尚未成型的元神劍鋒芒畢露,含著她悍不畏死的道心。
縱然明知是以卵擊石又如何?這是她領悟的第一劍,劍意磨礪四年,無畏一如最初。
崩山!
那惡鬼立于劍鋒所指處,眉頭總算舒展開幾分,喃喃自語道:“這還……像點樣。”
說罷踏開半步,始終垂在身畔的左手搭上矛柄,蛇矛挽出一輪懾人的絳紫滿月,擺了個架勢,矛身寶瞳光華大盛,閃爍著亢奮的戰(zhàn)意,周遭血腥味霎時無比濃烈,殺意化形,仿佛尸山血海的怒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