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一百二十五·森羅殿（8）（第3頁）

領頭那鬼往棋先生身邊一站，斜睨著朱慕，不客氣地揚起下巴：“我家主人請他走一趟?！?/p>

朱慕蹙眉：“你家主人是誰？”

“三更堂主，甘希惡?！?/p>

朱慕一句“那是誰”已經(jīng)到嘴邊，卻見方才那跑堂小鬼正遠遠地縮在后面沖他打手勢，神色倉皇不安，便知這是個不好惹的惡鬼，眸光微動，尚在思量，棋先生卻興致勃勃地仰頭問：“請我？請我何事？有飯吃么？”

領頭那鬼咧嘴一笑：“當然，什么飯都有，任你吃多少?！?/p>

棋先生已然重回瘋態(tài)，歡呼兩聲，乖順地站起身來：“好，好，吃飯去?！?/p>

“等等，您先別——”

棋先生被朱慕抓住衣袖，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，臉上浮現(xiàn)幾許疑惑：“你是誰？為何不讓我吃飯？”

朱慕一時語塞，而那領頭鬼已經(jīng)一把扯回衣服，直接視朱慕如無物，眾鬼將棋先生簇擁在中央，推推搡搡地出了茶館。

待到他們走遠，跑堂小鬼才過來打圓場：“客官，您別著急，酆都城內(nèi)鬼不傷人——也不傷鬼，他們不會把棋瘋子怎么樣的。這瘋子能活到現(xiàn)在，全靠到處吃白食，能去三更堂做客，還是他撿了便宜嘞！”

朱慕默然不語，垂眸望著勝負已分的棋局，若有所思。

*

鬼市第二日，寧亂離仍舊沒有消息，倒是杜如琢先用傳訊符聯(lián)系了朱英，叫二人丑時東市見，結(jié)果朱英去了才知道，此人純粹拿她當保鏢，負責護送宋大公子到指定地點，后面就沒她的事了。

“你可是鬼王的貴客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，想從你身上榨出點油水來，還是不露面為好，免得叫事情更棘手?！倍艓熜秩缡钦f。

宋渡雪也表示贊同，朱英自己時常理直氣壯地拋下別人，這回終于遭了報應，嘗到了被人拋下的滋味，盡管心有不甘，也只得勉強答應，猶豫片刻，仍舊放心不下，又追上去表示她不會走遠，就在附近溜達，若有需要隨時傳訊。

話雖這么說，二人走后，她也不知該去哪里，東市盡是銷金窟，燈紅酒綠，日夜笙歌，千奇百怪的雕梁畫棟林立道旁，七情六欲皆被無限放大，街上行人多數(shù)戴著面具，消去各異的身份后，沉迷極樂的姿態(tài)卻出奇的一致，使此情此景更像一場荒誕的怪夢。

朱英亦聽從杜如琢的建議戴了面具，漫無目的行走其間，只覺自己像是個誤入妖怪老巢的小飛蟲，被晃得眼都花了，仍舊心如止水，提不起絲毫興趣。

破道不必斷情絕愛，她若是愿意，也可以像寧亂離一般縱情聲色，只是朱英清靜慣了，近幾日在極樂城中見識了一番眾生沉溺欲海的丑態(tài)，大受震撼，不僅不想嘗試，反而更想敬而遠之，心想此等魔障遠觀則已，但求莫沾衣。

驀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花香，轉(zhuǎn)頭一看，原來她不知不覺又走回了那座紅綢小樓外，門里恰好走出兩個魔修，喝得臉頰潮紅，眼神渙散，站都站不穩(wěn)了，踉踉蹌蹌，互相攙扶著往外走。

朱英腳步一頓，回想起昨日宋渡雪激烈的反應，仍覺得想不通——所謂的男歡女愛，真有那么讓人心醉神迷嗎？

要不然……進去看看？

山云雨從外看來不過是座纖巧樓閣，內(nèi)里卻別有洞天，底層設有高臺，身披半透明絲紗的艷鬼們于臺上輕歌曼舞，胴體若隱若現(xiàn)，臺下環(huán)設榻座，供客人飲酒作樂，可隨時將臺上艷鬼拉下來陪飲。

往上是六層雅閣，越到高處裝潢越奢華，從清幽茶室到氤氳熱泉應有盡有，自上往下俯瞰，滿樓風月一覽無余，靡靡之音滲進骨頭縫里，泡得來客無不渾身酥軟、樂極忘返。

樓頂最窮奢極欲的金閣內(nèi)，一名美艷女鬼斜倚在窗畔，發(fā)髻高盤，簪釵密如繁星，掌中一桿煙斗云煙繚繞，正半闔著雙眸吞云吐霧，身畔好幾位艷鬼圍著她端茶倒水，捏肩捶背，十分殷勤。

房門急響數(shù)聲，一名艷鬼疾步入內(nèi)，焦急稟告：“柳娘，樓里來了個臭修士，誰也搞不定，怕是來砸場子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