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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肝郁風痰釀驚癇，妙手平肝定搐搖（第1頁）

一、子夜急叩岐仁堂

戊申年孟夏，申城市井暑氣初蒸。五月初七子時，岐仁堂銅環(huán)突然哐哐作響，驚破巷尾蟬鳴。當值藥童小梧揉著眼睛開門，只見一青年女子扶著個面色青白的少年，身后還跟著位鬢角微霜的中年男子，三人衣襟盡濕，顯然是從暴雨中奔來。

"岐大夫在嗎？我弟弟突然犯了怪??！"女子聲音帶顫，懷中少年正牙關(guān)緊咬，左手不停抽搐，右眼瞼不住跳動。小梧忙引他們?nèi)朐\室，點亮羊角燈?？繅Σ┕偶苌希饵S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函套在光暈里泛著古舊的檀木色，墻柱懸著的"大醫(yī)精誠"匾額被穿堂風拂動，投下細碎陰影。

內(nèi)間傳來沉穩(wěn)腳步聲，身著月白長衫的岐大夫掀簾而出，腕間老山檀手串隨動作輕響。他先向眾人拱手，目光落在少年臉上："先莫驚慌，且將發(fā)病情形細細道來。"

中年男子忙作揖："岐大夫，我是居氏皮具行掌柜居顯，這是犬子明遠，今年二十有三。半月前頸側(cè)生了些痰核，本在您這兒服著消瘰丸，不想今夜子時，他起夜回房時忽然驚叫倒地，我們沖進屋只見他口眼歪向左邊，牙齒緊咬舌頭，血沫直往外冒，四肢像抽風般亂抖，可把全家都嚇壞了！"

岐大夫頷首，示意明遠坐下。少年雖已稍平靜，但左上肢仍不自主抽搐，雙目微滯。岐大夫先觀其面色，黃中透青，左顴尤顯晦滯；再看體態(tài)，左半身拘緊，右肢卻略松弛。伸出三指輕觸其腕，脈弦滑而數(shù)，左關(guān)獨亢。

"發(fā)病前可曾有夢？"岐大夫輕聲詢問。

明遠眼神一凜，喉間動了動："睡前。。。夢見在暗巷里被人追趕，眼看要抓住我時，突然有銅鈴聲從頭頂炸開。。。"

二、青黃面色藏病機

岐大夫撫須沉吟，轉(zhuǎn)身從書架取下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·素問》，翻至《金匱真言論》篇："東方青色，入通于肝，其病發(fā)驚駭?！鹅`樞·本神》又言，肝氣虛則恐，實則怒。公子面色青黃相兼，青為肝色，黃為脾色，左身抽搐較甚，正應(yīng)東方木氣偏亢之象。"

居掌柜面露憂色："他頸間痰核已服了半月藥，怎的突然犯起驚風？"

"此正需從肝脾論治。"岐大夫以指節(jié)輕叩桌面，"《脾胃論》云脾胃虛則肝木乘之，公子久患瘰疬，乃肝郁化火、煉液為痰所致。肝藏血，今陰血不榮于內(nèi)，肝氣獨亢于外，恰如《金匱要略》所言風氣通于肝，肝風內(nèi)動則筋脈失養(yǎng)。今夜夢中受驚，恰如導火索，引動肝風上擾清空，橫克脾土。"

小梧端來茶盞，岐大夫接過卻未飲，繼續(xù)分析："口眼歪斜者，足陽明胃脈挾口環(huán)目，肝木搖土則經(jīng)筋失調(diào)；嚼舌者，舌為心脾之苗，齒屬陽明胃經(jīng)，肝風煽動則心脾之火上炎，陽明經(jīng)氣閉阻，故見牙關(guān)緊急與舌體妄動并見。四肢搐搦者，《溫熱論》云肝風內(nèi)動，筋脈攣急，左甚于右，正合東方肝木主位之理。"

女子聽得入神，忽然問道："為何抽搐獨重左側(cè)？"

岐大夫微微一笑："《難經(jīng)·六十六難》言肝者，東方木也，萬物始生，左為陽升之位，肝氣本自左而升。今肝氣過亢，如春日狂風驟起，故左半身先受其擾。"

三、平肝息風定驚癇

說罷，岐大夫鋪開宣紙，提筆寫下一方："治當平肝息風為主，佐以清熱化痰。取二陳湯化裁——法半夏九克，陳皮六克，茯苓十二克，炙甘草三克，此乃《太平惠民和劑局方》治痰基礎(chǔ)方，理脾濕以絕痰源。"

筆鋒一轉(zhuǎn)，續(xù)寫道："加山梔仁九克，取《本草綱目》梔仁清心肝之火之意，清瀉肝郁化火；鉤藤十二克后下，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言其主小兒寒熱，驚癇，平肝息風而不傷正；羌活六克、防風六克，仿《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》玉真散意，祛風通絡(luò)以緩筋急；再入枳殼九克，寬中下氣，使肝木條達。"

"此方藥味雖簡，卻有深意。"岐大夫向居掌柜解釋，"半夏、陳皮燥脾濕，茯苓滲脾濕，甘草和中，四藥合用，脾健則痰無由生；山梔清肝火，鉤藤平肝風，羌活、防風散肝風，枳殼行肝氣，七味相伍，恰如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木郁達之，火郁發(fā)之之治則。"

煎藥前，岐大夫親自查看藥斗："法半夏需用陳久者，取其燥性減弱而化痰力專；鉤藤必用嫩枝，其氣輕清，善入肝經(jīng)；羌活宜選川產(chǎn)者，祛風之力更勝。"小梧按方抓藥，待砂鍋中水沸，先下諸藥煎十五分鐘，再投入鉤藤煮三沸，濾出藥汁約三百毫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