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問得好!"岐大夫放下筆,"《內(nèi)經(jīng)》說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,但你這病是虛火,非實熱。就像鍋底沒了柴火,鍋里的水看似沸騰,實則是虛晃。肉桂能引火歸元,就像給將熄的爐火添把柴,火歸本位,水自安寧。"
他又指著鹿茸和龜甲:"這兩味藥,一陽一陰,一溫一潛,正是《金匱》陰中求陽,陽中求陰之理。鹿茸溫補腎陽,龜甲滋養(yǎng)腎陰,如同日月同輝,方能水火既濟?!侗静萁?jīng)疏》說鹿茸稟純陽之性,含生發(fā)之氣,龜甲得陰氣最厚,兩者同用,才是填精補髓的王道。"
說到這里,岐大夫忽然放低聲音:"你可知為何之前用熟地?zé)o效?《本草從新》講熟地大補真陰,滋培腎水,但需佐以砂仁、沉香,皆納氣歸腎。你脾胃虛弱,熟地若無舟楫引導(dǎo),只會壅滯中焦。所以我用茯苓、白術(shù)健脾祛濕,就像在泥濘的路上鋪石板,讓補藥能順利通行。"
年輕人聽得入神,忽然想起什么:"那萎蕤和牛膝呢?"
"萎蕤,也就是玉竹,《本經(jīng)》說它主中風(fēng)暴熱,不能動搖,既能養(yǎng)陰潤燥,又不滋膩,就像春天的細(xì)雨,潤而不澇。"岐大夫笑著解釋,"牛膝則是引經(jīng)藥,《本草匯言》稱其走而能補,性善下行,就像向?qū)?,帶著諸藥直入下焦,補骨填髓。"
四、百帖湯藥起沉疴
轉(zhuǎn)眼間三個月過去,盛夏的陽光透過岐仁堂的格子窗,在青磚地上織出金色的圖案。那個曾經(jīng)扶著拐杖的年輕人,如今竟能大步流星地走進診室,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。
"岐大夫,您看!"他興奮地撩起褲腿,膝蓋周圍的肌肉已漸漸飽滿,皮膚下的血管也不再那么突兀,"現(xiàn)在不僅能爬三樓,每天還能在公園快走半小時!"
岐大夫笑著搭脈,眼中閃過一絲欣慰:"尺部已不再洪大,沉滯之象也消了大半?!峨y經(jīng)》說損其腎者,益其精,如今腎精漸充,骨髓得養(yǎng),自然筋骨強健。"
年輕人忽然想起什么,從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:"岐大夫,我把您上次講的醫(yī)理都記下來了,您看這樣理解對不對?腎就像大樹的根,脾胃是吸收養(yǎng)分的土壤,補藥是肥料,引經(jīng)藥是輸送肥料的管道,對吧?"
岐大夫哈哈大笑:"沒錯!《溫?zé)嵴摗冯m講溫病,但治痿同理——務(wù)在先安未受邪之地。你之前誤用滋陰藥,就是沒考慮到脾胃的承受力。治病如治水,堵不如疏,補不如通,只有讓氣血像江河一樣暢通,才能真正治本。"
說著,他又開了幾帖藥,特意減少了鹿茸的用量,增加了山藥、枸杞:"如今邪去正安,該以平補為主。《本草綱目》說山藥益腎氣,健脾胃,正好鞏固療效。記住,以后少熬夜,久坐一小時就要起來活動,就像《內(nèi)經(jīng)》說的久坐傷肉,久臥傷氣,再好的根基也經(jīng)不住折騰?。?
年輕人連連點頭,忽然指著墻上的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抄本:"岐大夫,您說現(xiàn)在年輕人得這種病的越來越多,是不是因為生活方式變了?"
岐大夫望著窗外的高樓大廈,目光深邃:"《內(nèi)經(jīng)》講法于陰陽,和于術(shù)數(shù),食飲有節(jié),起居有常,可現(xiàn)代人大多反其道而行之。不過沒關(guān)系,只要能辨清病機,以經(jīng)典為法,以本草為器,總能在鋼筋水泥間,為身心找到一方棲息的凈土。"
五、醫(yī)案背后的醫(yī)者心
夜深了,岐仁堂的燈還亮著。岐大夫坐在書桌前,在《岐大夫治痿錄》中寫道:
"治陸君之痿,初看似屬陰虛,然脈證合參,乃知腎虛精耗、脾胃失運之候。前醫(yī)泥于治痿獨取陽明之論,卻未明陽明虛則宗筋縱之因亦有陽虛?!督饏T》八味腎氣丸治腳氣上入少腹不仁,正為此等下元虛衰之證而設(shè)。本案用鹿茸、龜甲血肉有情之品,取以臟補臟之意,正如《本經(jīng)逢原》所言:鹿茸壯督脈之陽,龜甲補任脈之陰,二味同用,陰陽互濟,方得精髓漸充。"
"又思今人久坐少動,久視傷血,久臥傷氣,雖無勞力外傷,卻因七情五志耗傷腎精,此乃靜而不動,精髓內(nèi)枯之由。治當(dāng)遵《脾胃論》升降浮沉之理,先以參術(shù)苓草健運中焦,開通道路,再以桂附鹿茸溫振命門,猶如春回大地,冰雪消融,溝渠自然通暢。"
寫到這里,岐大夫放下筆,望著窗外的星空。遠(yuǎn)處的高架橋上車流如織,而診室里的藥香卻依然沉靜。他知道,在這個快節(jié)奏的時代,中醫(yī)的智慧就像一盞明燈,終將照亮那些在健康迷霧中摸索的人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