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大牢的石階上長滿了青苔,潮濕的空氣混雜著霉味與鐵銹味。
走進牢房,朱棣沒人跟著,自己提著一盞燈籠,獨自走進關(guān)押阿魯臺的牢房。
看見那曾經(jīng)的草原梟雄正背對著牢門,蜷縮在稻草堆上,鐐銬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。
“你倒是比朕想的平靜。”朱棣將燈籠掛在牢門的鐵鉤上,橘色的光影照亮了他半邊臉。
阿魯臺緩緩轉(zhuǎn)過身,臉上沒有憤怒,也沒有哀求,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。
他看著身穿龍袍的朱棣,突然笑了。:“勝者為王,敗者為寇,有什么不平靜的?朱棣,你這皇帝陛下是來看我的慘樣的,殺了我,你這陛下能安民心,能震懾漠北,劃算得很。我知道,你是不會放過我的?!?/p>
“你倒看的通透?!敝扉Χ紫律恚c他隔著一道牢門對視:“不過朕還是挺好奇的,朕想問你,你恨嗎?”
阿魯臺沉默了片刻,目光飄向牢房僅有的一扇小窗:“不恨,有什么好恨的?草原的規(guī)矩,本就是弱肉強食。只不過不服,如果本太師有你們的裝備,不會輸,長生天都站在你們那邊,我怎么可能贏?”
他頓了頓,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:“不過,你比本太師有能耐。我總以為,搶了大明的糧食,占了大明的草場,我就能讓族人活下去。原來,治理天下,不單單是靠彎刀和駿馬。你讓我的族人有飯吃,有衣穿,有田種,他們就愿歸順你?!?/p>
朱棣沒有接話,只是靜靜聽著。
“陛下!”阿魯臺突然抬起頭,很誠懇的叫了一聲,眼中閃過一絲懇求,“我那些族人……尤其是孩子,求大明皇帝陛下看在他們從未參與戰(zhàn)事的份上,給他們一條活路?!?/p>
朱棣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脆弱,想起自己那些在戰(zhàn)場上犧牲的將士,終究是輕輕點了點頭:“朕說過,首惡必辦,百姓不問?!?/p>
阿魯臺突然站了起來,很慎重的給朱棣行了一個漢族的禮,并跪下重重叩首,額頭撞在冰冷的地面上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“希望你能說到做到,不要遷怒我的族人?!?/p>
朱棣沒有回答,轉(zhuǎn)身離開牢房。
次日午時,刑場周圍人山人海。
阿魯臺被押上斷頭臺時,陽光明媚,他挺直了脊背。
監(jiān)斬官讀完罪狀,劊子手舉起了鬼頭刀。
“等等?!比巳褐型蝗粵_出一個蒙古族打扮的老婦人,手里捧著一碗馬奶酒,“太師,喝了這碗酒,來世還做草原的雄鷹!”
阿魯臺接過酒碗,豪邁的一飲而盡,酒液隨著嘴角流下,他用手抹了抹嘴后,看向遠方,仿佛看到了科魯倫河的草原,看到了奔馳的駿馬,最后,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族人方向,輕輕笑了。
“斬!”
刀光落下,血濺當場。
人群中的大明百姓爆發(fā)出一陣歡呼,而那些蒙古牧民悄悄低下了頭,眼中含淚。
與此同時,京郊的規(guī)劃營里,卻是另一番景象。
夏原吉帶著戶部的官員,正在給蒙古牧民分田。
一個叫巴圖的年輕牧民捧著田契,手指顫抖的撫摸著上面的朱紅大印,不敢相信這萬畝良田真的成了自己的。
“這……這真的是給我們的?不用交租?”他用生硬的漢語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