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8章 《方言語境中的生命凝視》（第1頁）

《方言語境中的生命凝視》

——論樹科《太嫲》的鄉(xiāng)土詩學建構

文詩學觀察者

一、方言作為詩學的解碼器

在當代漢語詩歌的版圖中，樹科的《太嫲》以粵方言的獨特肌理構建出全新的抒情維度。t這首創(chuàng)作于粵北韶城的方言詩作，通過"老豆衫尾畚箕拾松毛"等具象符號，在語言屏障與詩意穿透之間形成張力場。詩人刻意保留"嚇到飛起唔清楚乜嘢鬼意思"等原生態(tài)口語，實則在方言的褶皺里埋藏著解碼生命本質(zhì)的密鑰。這種語言策略顛覆了傳統(tǒng)悼亡詩的典雅范式，以方言的粗糲質(zhì)感直擊存在本質(zhì)。

詩中"縐紋又粗又深，冇曬棚牙"的視覺沖擊，與"整番盅薯湯"的味覺記憶形成時空蒙太奇?；浾Z特有的入聲字"嚇咗噈咁"如同砂紙摩擦木紋，在語音層面復現(xiàn)祖孫相遇時的心理震顫。當標準漢語難以承載的鄉(xiāng)土經(jīng)驗在方言中獲得解放，詩歌便獲得了雙重身份：既是私人記憶的容器，更是地域文化的活體標本。

二、恐懼詩學的現(xiàn)代性轉譯

"老妖"意象的驚悚呈現(xiàn)，構成詩歌的核心隱喻。詩人以童稚視角將百歲老人妖魔化，這種審美變形暗合榮格原型理論中的"智慧老人"原型。太嫲布滿溝壑的面容成為時光的拓撲學圖譜，"一百零一歲"在孩童認知中化作無法丈量的深淵。詩人通過"嚇到飛起"與"好勁啫"的情感悖論，揭示出生命認知的辯證結構：恐懼源自未知，敬畏生于理解。

詩中反復出現(xiàn)的"去咗"構成存在主義的雙重指涉。既指向太嫲佝僂拾松毛的空間位移，更暗示其最終走向生命盡頭的必然軌跡。"挽住只畚箕"的剪影與山林的疊映，恰似海德格爾所謂"向死而生"的詩意具象。當現(xiàn)代性焦慮遭遇鄉(xiāng)土世界的生死觀照，詩歌在方言的庇護下完成了對存在本質(zhì)的本真言說。

三、物象系統(tǒng)的象征拓撲

詩歌構建起嚴謹?shù)奈锵蠓栂到y(tǒng)："老豆衫尾"作為安全感的能指，在"天井"這個過渡性空間中遭遇解構；"薯湯"的熱氣與"松毛"的干燥形成溫感對位；"棚牙"的缺失與"皺紋"的增生構成生命力的悖論表達。這些物象在粵北客家族群的文化語境中，獲得超越地域的普遍意義。

"山度拾松毛"的行為詩學，將太嫲的生命力編碼為自然節(jié)律的一部分。松毛作為燃料的物質(zhì)性，與老人拾取動作的重復性，共同編織出生存本質(zhì)的原始圖景。詩人通過"畚箕—松毛—山"的物象鏈，在農(nóng)耕文明與現(xiàn)代視域間架設起理解橋梁，使個體的生命敘事升華為族群的集體記憶。

四、時空褶皺中的記憶詩學

詩歌在時空結構上呈現(xiàn)三重褶皺：天井邊的初遇、數(shù)年后重逢、死亡降臨的永恒瞬間。這種非線性的敘述策略，通過粵語特有的時態(tài)助詞"咗緊"獲得語法支撐。"扯衫尾"的依附姿態(tài)與"個人去山"的孤獨身影，在時空折疊中形成命運的對位法。

"模模糊糊"的認知狀態(tài)與"清清楚楚"的物象描摹構成記憶的辯證法。當標準漢語的明晰性讓位于方言的模糊性，詩歌反而獲得了更豐富的闡釋空間。太嫲最終的"去咗"不是終結，而是在方言的庇護下，轉化為永恒的文化基因。

結語：方言詩學的現(xiàn)代啟示

樹科的《太嫲》證明，方言不是詩歌的鐐銬而是翅膀。當"佢噈咁嘅樣去咗"的尾韻在粵語腔調(diào)中消散，留下的不僅是個體生命的挽歌，更是方言詩學在現(xiàn)代語境中的重生宣言。這首詩以其粗糲的真實性，為當代漢語詩歌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論啟示：只有扎根于語言的原生土壤，現(xiàn)代性抒寫才能真正觸及存在的根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