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喑啞的方言與喧嘩的沉默》
——樹科《收聲》的聲音政治學解構
文一言
一、方言詩學的抵抗姿態(tài)
在普通話主導的現(xiàn)代漢詩體系中,樹科刻意選用粵語詞匯建構詩歌肌理(如"冚唪唥嘴刁"等),形成巴赫金所說的"雜語喧嘩"效應。這種語言選擇本身即是對詩中"收聲"主題的悖論式反諷——當官方話語要求統(tǒng)一聲音時,方言的喉音、入聲字(如"噈嘟"等擬聲詞)反而成為語言肉身性的證明。比較黃燦然《我的地理》中的粵語移植實驗,樹科的方言運用更具暴力性:用"盲佬聾佬全世界啞佬"這類市井粗鄙語解構精英詩學,暗合阿多諾"奧斯維辛之后寫詩是野蠻的"的倫理困境。
二、規(guī)訓裝置的詩歌顯影
詩中"唔得講冇,唔準講壞"的禁令式開篇,與??隆兑?guī)訓與懲罰》中描述的"檢查制度"形成互文。值得注意是第二段"止血貼"意象的轉喻——將話語創(chuàng)傷醫(yī)療化處理的操作,精準對應德勒茲"控制社會"理論中"溫和暴力"的治理術。詩人用"懷才不遇,居心叵測"八個字完成對告密話語的戲擬,這種反諷策略令人想起布羅茨基《言辭的片段》中"國家把詩人變成它自己的喉舌"的悖論。而"漏咗風"的意外泄密,則暴露了權力系統(tǒng)永遠存在的裂縫。
三、沉默的聲學拓撲學
全詩通過"聾-啞-盲"的感官剝奪序列,構建出韓炳哲所謂的"沉默的喧囂"場景。但粵語特有的九聲調值(如"教化[gaau3
faa3]"與"嘴刁[zeoi2
diu1]"的聲調碰撞)在紙面形成聲波圖譜,這種"看得見的聲音"恰似約翰·凱奇《4分33秒》的東方變奏。詩中"憂患意識"與"污蔑攻擊"的語義對位,制造出羅蘭·巴特所言"刺點"效果——當聲音被禁止時,沉默本身成為最尖銳的吶喊。末句擬聲詞"呵呵"的解構性笑聲,與魯迅《野草》中"當我沉默著的時候,我覺得充實"形成跨時空對話。
結語:喑啞時代的詩學證詞
這首詩的爆破力在于用方言的"土氣"抵抗標準語的"正確",在"止血貼"的溫柔暴力下暴露話語權力的傷口。其詩學價值堪比策蘭《死亡賦格》對德語的扭曲使用,證明被禁止的聲音總會以更尖銳的方式重返。當詩人說"全世界冚唪唥啞佬"時,他其實完成了阿甘本所說的"見證不可能之見證"的倫理行動。
【附:原詩文】
《收聲》(粵語詩)
文樹科
唔得講冇,唔準講壞
噈連憂患意識
嘟要同我哩埋
最好凈系盲佬聾佬
全世界,冚唪唥啞佬……
咪話冇道,咪話教化
噈你哋嘴刁
嘟喺污蔑攻擊
懷才不遇,居心叵測
要唔要止血貼?
呵呵,唔好意思
漏咗風……
《樹科詩箋》2025。3。20?;洷鄙爻巧澈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