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酒精帶來的灼熱沖動退去后,理智重新占據(jù)上風。
他知道那個軼事的后半段:施特勞赫的部隊開拔后不到三周,風聲就走漏了,那個波蘭女人被送進了達豪集中營。
一場不被帝國承認的婚禮給不了她任何庇護,反會把她推到可能的“種族污染”指控之下,即便他在前線為帝國陣亡,她也連一分錢的撫恤金都拿不到。
他更無法想象讓他的女人,在一支魯格手槍的陰影下說出“我愿意?!?/p>
她理應(yīng)在柏林威廉紀念教堂的管風琴樂中,身著最華麗的婚紗接受祝福,而不是在某個破敗空蕩小教堂里,戴著借來的頭紗,完成一場倉促的、犯罪般的儀式。
咔擦——
鎂光燈驟然占據(jù)整個空間,高大日耳曼軍官攬著嬌小黑發(fā)女孩的瞬間,就這樣被強行定格。
“長官和夫人很登對?!?/p>
店主八字須抖動著,臉上堆著應(yīng)對占領(lǐng)者的熟練的笑,然而,在按下快門的瞬間,二十年攝影師生涯練就的毒辣眼光,讓他捕捉到了德國軍官剎那的失神。
他不禁心底感概,這些德國佬,剛來的時候如何的不可一世,拍照時下頜揚得恨不得比鏡頭還高。如今,連這樣身份的軍官,眉宇間也開始恍惚了,這世道,怕真是得變咯。
心里轉(zhuǎn)著大不敬的念頭,吐出口的卻依舊是漂亮話。
“夫人真是非常漂亮?!彼芍再潎@,熱情而浪漫的法國人與含蓄嚴肅的日耳曼人不同,他們對美好事物從不吝惜直言贊美。
說著,店主奉上散著佛手柑香氣的伯爵紅茶,不由得又恭維了句?!澳硞€角度,很像阿麗達·瓦麗?!彼傅氖悄俏伙L靡歐洲的意大利影星。
要不是男方身份過于特殊,氣質(zhì)也懾人,他還真想懇求他們把照片再洗一份,擺到櫥窗里去。
留著八字須的店主卻沒發(fā)現(xiàn),女孩在這左一聲“夫人”又一聲“夫人”里,悄悄紅了小臉。
俞琬耳垂燙得厲害,剛想解釋什么,男人卻緊了緊她的手,率先接過話頭:“我夫人是很漂亮,”他頓了頓,目光落回女孩紅透的耳尖,“不過我覺得,她的美獨一無二?!?/p>
“夫人”這兩個字,被他用沉郁硬朗的普魯士腔著重咬出來,像是特意要深深蓋下個印戳一樣。
哪怕他們都心知肚明,這聲“夫人”或許永遠無法被寫進任何官方文件里去。
俞琬抬起頭,正撞進那雙深邃得像要將她吸進去的藍眼睛里,那里面沒有半分戲謔。
他是認真的,不像是開玩笑。
那一刻,俞琬感覺全身血液都涌向了臉頰,心跳急起來,一股悸動從心口漫開,她下意識握住了男人的手。
還沒緩過神來,金發(fā)男人已旁若無人地俯身逼近,大提琴般的嗓音又因那份親昵而顯得格外蠱惑些——
“馮克萊恩夫人?!边@回,他用了最正式的家族稱謂,目光牢牢鎖著她,滿意地看著那抹紅暈從耳根一路蔓延到鎖骨去。
女孩張了張小口,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了。
“嘖,臉怎么紅成這樣,”男人偏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,故意瞇起眼打量她,“巴黎今天太熱了?”
說著,戴黑皮手套的指節(jié)已蹭上她臉頰去,皮革的微涼與肌膚的灼熱撞在一起,惹得她輕輕瑟縮了一下。
下一秒,一個抗議的小拳頭就不輕不重砸在了他胸口,男人悶笑一聲,順勢扣住她的手腕。
“我們下面去哪?”
來自彩虹蛋撻霹靂嬌娃寶的長評,感動嗚嗚:
之前有想過每一卷的劃分方式是HW的情感發(fā)展階段或者歷史的某段具體時刻,沒想到又是以二人分離做中止。我能不能歪個樓,突然覺得今天最應(yīng)景的bgm是謝安琪的《最后晚餐》,尤其是倒數(shù)第二段的兩句“離別時人越念舊,渴望能停住沙漏;可惜世界急促變奏,什么都給這巨輪沒收”,時代的巨輪下,有情人的分離變得那么稀松平常,也有無數(shù)對像他們一樣的愛侶不得不分開,二人都是有家國情懷的血肉之軀,家國大義讓他們不能因為分離而“矯情”,凡人血肉讓他們永遠無法將理智凌駕在情感之上。如果說巴黎和華沙的彈琴劇情是甜蜜恩賜的回響,那離別前的高腳杯中逐漸減少的酒液就是分別的倒計時沙漏,雖明知他們后邊一定會有其他共進晚餐的機會,但也可以想象琬和赫爾曼用美酒麻痹神經(jīng)的心情有多絕望,妄圖借用酒精帶來的虛幻對沖對時間流逝的感知,兩個人現(xiàn)在其實吃什么都味同嚼蠟吧(真的沒有給德牧上校的廚藝開脫的意思),想到相當長的時間沒有彼此陪伴的每一餐,或許都不是很有胃口了?!靶聫B在這里筑起,舊的區(qū)新標記,窗內(nèi)外耗費不費,卻再也找不到我共你”不知道巴黎這座以浪漫著稱的城市以后的歲月里還能不能擁有HW之間的新故事情節(jié)了,戰(zhàn)爭后留下瘡痍的國家地區(qū)又被重建修補,有的人離開后再也不會造訪此地,和平年代后,可還能根據(jù)新的高樓大廈回想起兩人相愛的所有場景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