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(jìn)入傳送門后。
龍?zhí)煊X得自己像是從一個漫長而光怪陸離的噩夢深處,被強行打撈了出來。
意識的回歸并非一蹴而就,而是伴隨著一種沉重的、粘稠的剝離感。核心系統(tǒng)內(nèi)那虛無空間的冰冷,七竅流血時鐵銹般的腥甜,認(rèn)知被撕裂的劇痛,以及最后“洛德克斯”降臨那刻,靈魂被擠壓到角落、只能眼睜睜看著“自己”表演的詭異驚悚……這些感受如同潮水般退去,卻又在感官的沙灘上留下了濕漉漉的、難以磨滅的印記。
他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、繁復(fù)到極致的蟠龍藻井,由金絲楠木鏤雕而成,鑲嵌著鴿血紅與深海珍珠,在透過琉璃窗欞的、略顯昏沉的光線下,流轉(zhuǎn)著一種低調(diào)而奢靡的光澤。
身下是觸感冰涼柔滑的千年寒玉床,鋪著最上等的云疆雪蠶絲褥子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若有似無的、清冽的“凝神香”氣息,這是龍巧云親手為他調(diào)制的,能有效安撫他過于敏感的精神。
回家了。
回到了這座比紫禁城太和殿還要恢弘、比頤和園萬壽山還要精巧、堪稱傾盡舉國之力建造的、獨屬于他們一家的“龍府”莊園。
然而,此刻這極致的舒適與奢華,卻無法驅(qū)散他心底那一片冰冷的陰霾。記憶的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碴,在他腦海中翻滾碰撞。“父親……無敵的背影……虛假的記憶……累贅……洛德克斯……”這些詞匯帶著尖銳的鉤刺,反復(fù)刮擦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
(我到底……是誰?)
那個問題,如同鬼魅,再次浮現(xiàn)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將翻涌的情緒壓下?,F(xiàn)在不是沉溺于自我懷疑的時候。他有必須做的事情,有必須保護(hù)的人。
他想到了龍巧云,他唯一的妹妹,他在這個冰冷、虛假、危機(jī)四伏的世界里,唯一確認(rèn)的、真實的光亮。但隨即,一股無名火便竄了上來——那些該死的、污穢的、教人學(xué)壞的墮落版社!
還有那些不知所謂的作者!他們竟然敢用那些不堪入目的書籍,玷污他妹妹純潔的心靈!
(必須清算。)龍?zhí)斓难凵窭淞讼聛?,那是一種居于絕對高位者,習(xí)慣于生殺予奪的、不容置疑的冰冷。(以防萬一,所有潛在的污染源,都必須連根拔起。)
他掀開絲被,赤足踏在鋪陳著完整白虎皮的地毯上。冰冷的觸感從腳底蔓延,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些。他走向那面由整塊西洋水晶磨制、邊緣包鑲著繁復(fù)黃金藤蔓的穿衣鏡。
鏡中映出的少年,容顏依舊昳麗得近乎妖異,那是繼承了父母最優(yōu)秀基因、并經(jīng)“魅力”概念強化后的、超越凡俗的完美。只是臉色略顯蒼白,眼瞼下還殘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青灰,那是精神極度透支后的痕跡。七竅的血跡已被仔細(xì)擦拭干凈,但那種被侵占、被操控的異物感,卻如同附骨之疽,隱隱作痛。
他伸出手,指尖輕輕拂過鏡面中自己的臉頰,眼神復(fù)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