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再次啟動,緩緩駛離。
我透過后視鏡看去,栓柱老娘依舊站在院門口,一只手扶著門框,另一只手還在無力地揮動著,直到我們的車子拐過村路的彎道,再也看不見。
車內(nèi)一片寂靜。
栓柱低著頭,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。
靜姐輕輕嘆了口氣,遞了張紙巾過去。
我知道,這次告別,對于栓柱而言,不僅僅是離開家,更是與他過去那個被輕視、需要依附的家庭角色做一次徹底的告別。
他帶走的,是母親的牽掛和兄長的愧疚,也帶走了他自己掙來的尊嚴和對于未來的希望。
隨著車子駛上平坦的國道,窗外的景色逐漸從鄉(xiāng)村的靜謐轉(zhuǎn)變?yōu)槌青l(xiāng)結(jié)合部的喧囂,最后是省城林立的高樓和川流不息的車流。
熟悉的城市氣息撲面而來,將我們從那個充滿泥土芬芳和古老秘密的鄉(xiāng)村拉回到了現(xiàn)實的軌道。
“先不回結(jié)緣堂,去趟便利店吧?!蔽覍o姐說,“把從家里帶的東西給阿哲和小雨分一分,也看看這幾天店里怎么樣?!?/p>
靜姐點點頭:“嗯,也好。正好晚上叫上他們一起吃飯,把……事情跟大家說一下?!?/p>
她說著,手下意識地撫上小腹,臉上泛起一絲甜蜜又帶著點羞澀的紅暈。
栓柱聽到要去便利店,也稍稍打起了精神。
那里對他而言,是他在省城第一個安穩(wěn)的落腳點,有對他照顧有加的靜姐,也有雖然嘴欠但心眼不壞的阿哲,還有總是安安靜靜卻待人溫和的林小雨。
車子在便利店門口的停車位穩(wěn)穩(wěn)停下。
午后的陽光照在“靜怡便利店”的招牌上,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。
我們拎著從老家?guī)淼拇蟀」饕菭敔斢踩哪瞎献?、小米,以及一些曬干的蘑菇、山野菜,走進了店里。
“叮咚——”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門鈴聲,原本寂靜的店內(nèi)突然有了一絲生氣。
此時此刻,阿哲正站在貨架前,手中握著一把雞毛撣子,百無聊賴地撣著灰塵。
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機械,顯然已經(jīng)對這項工作感到厭倦。
當他聽到門鈴聲并回過頭時,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。
阿哲毫不猶豫地將雞毛撣子一扔,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樣,迅速竄到了門口。
他滿臉笑容地對著我們喊道:“哎喲我去!陽哥!靜姐!柱子!你們可算回來了!我還以為你們在農(nóng)村玩得太開心,都樂不思蜀了呢!我還擔心你們會在那里扎根,不回來了呢!”
阿哲那頭標志性的綠色頭發(fā)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,而他頭上那個“奠”字紋身也依舊那么顯眼。
不過,與以往不同的是,此刻他臉上洋溢著的是一種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歡喜,讓人感受到他對我們的歸來充滿了期待和喜悅。
就在阿哲熱情地迎接我們的時候,收銀臺后面的林小雨也聽到了門鈴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