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花一行人跟著六姐夫往通云城方向走,他們只聽六姐夫說通云城被水淹了,他們這頭兒的人都死沒了,但這場景要人想象的話,還真想象不出來。
金花一行人先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走著走著,官道上一切正常,一行人就又變得麻木起來,直到面前出現(xiàn)了人頭壘起的山,
一行人一下子就個個都毛骨悚然了。
人頭堆成的山又叫京觀,六姐夫沒下過要在官道上筑京觀的命令,但兵卒們自發(fā)地就這么做了。
有一千多的人頭要砍,兵卒們到了這會兒還沒砍完,空氣里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。食腐的禽鳥,還有蟲蠅已經(jīng)在人尸上大快朵頤了。食腐的獸們則膽子要小一些,躲在官道兩旁的林子里,等著活人走后,它們再來食這頓大餐。
金花覺得她一個只想好好過日子的人,就不應(yīng)該讓她看見這場面,惡人死后要下的地獄也就這樣了吧?
“這,這還沒到通云城呢,”好容易才找回了聲音的金花頭人,驚惶不安地問六姐夫:“這里離通云城還遠吧?”
六姐夫:“不遠了,他們是從通云城逃出來的人,被我?guī)П鴶r住了?!?/p>
金花:“真的沒有活人了???”
六姐夫:“也許有漏網(wǎng)之魚吧,但誰知道這些人以后是活著好,還是死了好呢?”
金花覺得這吳將軍在當(dāng)將軍之前,可能讀過不少書,不然的話,這位說話不能這么繞。
“聽,聽不懂,”金花沖六姐夫搖了搖頭,人當(dāng)然是活著好啊,好死不如賴活嘛。
六姐夫看站金花身后的老族人,問:“你聽得懂嗎?”
老族人點頭,他能聽得懂,這會兒活下來了,后半生就得活在朝廷的通緝中了,過街的老鼠能有什么好日子過哦。
金花這時想的卻是,人往深山里一藏,朝廷上哪兒找人去?但心里在否定六姐夫的話,金花可不敢跟六姐夫爭論。
“去看看有沒有你們的熟人吧,”六姐夫這時說。
人頭堆越堆越高了,金花瞄了一眼,就這么一眼,她就認(rèn)出好幾個熟人來了。都是大部落的土司、頭人,他們的兒孫,還有在西南之地,素有勇武之名的將領(lǐng)。
人頭的面部表情各異,有的猙獰,有的驚恐,有的像是生前最后一刻還在哀求想活,也有茫然的,還有的竟然看著是在笑……
血,碎肉,白花花的腦漿,黃色的脂肪,還有帶血、掛著肉的骨頭,掉在眼眶外面的眼珠子,被掀起的鼻子,大張著的人嘴,纏繞在一起的頭發(fā),金花終于忍不住,腰一彎,她就吐了起來。
她這一吐,就像打開了什么開關(guān),三百蠻夷至少有一半都嘔吐了起來。
老族人在沒吐的那一半人里,他看著人頭堆,神情恍惚,他們西南夷人以后還有老爺了嗎?
六姐夫等金花吐完了,才又問道:“有看見熟人嗎?”
金花點了點頭。
六姐夫招手叫了負(fù)責(zé)統(tǒng)計死亡人數(shù)的校尉過來,跟金花說:“你把人名,這人是哪個部落的,是干什么的,都告訴他?!?/p>
校尉原本只用統(tǒng)計人數(shù)就可以了,這下子他的工作一下就繁重了起來。
金花卻還記掛著通云城呢,跟六姐夫說:“那我們不去通云城了嗎?”
六姐夫:“等認(rèn)完了人再去吧,通云城那邊沒有活人了,你們?nèi)タ瓷弦谎劬托?。?/p>
老族人沖金花使了一個眼色,這個時候,吳將軍讓你干什么,你就干什么吧,不要多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