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爹在文淵閣說的話,很快便在朝堂傳開了,一向團結(jié)不起來的朝堂,這一回倒是暫時沒人表示反對,說怪話了。林首輔把兩個兒子都舍了,你還要再指責(zé)首輔大人什么呢?
胡竣胡相公是在府里,聽自己的門生說了這事的。聽完了后,胡相公將手里端著的茶盞往茶幾上一放,低聲說了句:“嗯,林詠要打西南,那就打吧?!?/p>
門生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的老師。
胡相公看他這學(xué)生一眼,笑了笑,說:“你在詫異什么?覺得老夫與林詠有矛盾,就應(yīng)該事事與他作對?”
門生忙說:“學(xué)生沒這么想過?!?/p>
這個事他要認了,那他就不用當(dāng)官了。
自打林爹做了首輔之后,胡相公就灰頭土臉的,他當(dāng)官的年數(shù),比林爹長很多,入內(nèi)閣也比林爹早,排位也在林爹前邊,魏盛文是首輔,他是次輔嘛。結(jié)果呢?林爹越過他,成為眾臣之首,這要胡相公上哪兒說理去?
主持抄魏盛文家的,是他胡竣,主審魏盛文和魏黨的,也是他胡竣,林詠明面上就沒沾過手。最后他胡竣雙手沾血,人命背了無數(shù),圣上愣是看在眼里了,也當(dāng)沒看見啊。
“他是不是仗著還有兩個兒子呢?”門生說了一句。
四個兒子,死了倆,那還有倆呢,林首輔是不是就仗著這個,才這么豁得出去的?
胡驍看著自己這門生的目光,突然就變冷了。老爺子當(dāng)了多年的墻頭草,腰板直不起來,朝中沒什么人怕他,都不拿老爺子當(dāng)內(nèi)閣相公,但他的門生不能不拿他當(dāng)回事啊,這是老師,天地君親師里的老師!
門生當(dāng)即就不敢說話了,把頭一低。
“林行是長子,”胡相公說:“哪戶人家不重長子?你休要胡言亂語?!?/p>
門生忙就訕訕地跟胡相公認錯。
胡相公卻是一陣的心煩,這是他的關(guān)門弟子,也三十好幾的人了,但說話還是這么不過腦子。想想自己的其他弟子,嗯,有一個算一個,沒一個成才的。再想想自己的兒孫,好吧,胡閣老心中泛苦,甚至還有些泛酸,他的兒孫里也沒有出彩的。
胡閣老沖門生揮一下手,說:“你走吧,該你做的事,你要做好,否則老夫絕不繞你?!?/p>
門生灰溜溜地走了,到了,他都沒想明白,他一直都是站他老師這一邊的,他老師沖他發(fā)什么火?
胡閣老頹然地坐在圈椅上,在今天之前,他還在生氣,心里堵得慌,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么算了。但今天,胡閣老的這股心氣突然就散了,因為一下子舍掉兩個兒子這種事,胡閣老捫心自問,他做不到,兒子再沒用,再廢物,胡閣老也做不到。
胡閣老黑臉趕小弟子走這事,胡府中人很快就都知道了。面人兒似的老爺子發(fā)火,這太稀奇了,一時間,
兒子,孫子,還有孫女兒,都在庭院月門那里探頭探腦,想看看生氣的老爺子是什么樣子。
最后還是胡閣老的夫人俞氏,將小輩們都“趕”走,她自己端了杯參茶,進院子來看自家老爺。
“這是出什么事了?”俞老夫人將參茶放到胡閣老的面前,小聲問道。
胡閣老嘆氣,沒說話。
俞老夫人:“是秉義做了什么錯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