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菀在一旁端詳了一陣,扭頭向她娘親告狀:“娘,我覺得英姐姐其實心里在說,我們搞得這么隆重,好像她今天就要出嫁了一樣。”
朱英的笑容又深了幾分。
吳蓉掐了掐朱英的臉蛋,笑罵道:“小混蛋,你們這些小娃娃哪里懂為父為母的心,我們吶,但凡聽說有什么能保平安的東西,管它靈不靈,都想給你們用上?!?/p>
恰好此時屋外響起了叩門的聲音,沈凈知的聲音悠悠飄來:“師妹,梳洗好了嗎?大師兄說師父他們還有五里就到渡口了?!?/p>
朱英穴位被封,用不了輕功,只能一步一步腿著過去,而作為朱家大小姐,同時也是今日前來的宋家公子的未婚妻,她走路,與她一同去湖邊渡口接人的人也全不能用輕功,只能隨她一起走。
這一走,朱英一身紅衣十分醒目,身前身后又跟了一片,倒真走出了送親的排場,連等在島岸的玉真子見了這畫面,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:“阿英,師叔是不是記錯日子了,你今日就要出閣了?”
等到他們這烏泱泱的一群人在湖邊渡口站定,松林間蜿蜒的山路盡頭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人影,最前方與朱瀚并行的是一名鶴發(fā)白須的道人,身穿灰紫相間的道袍,頭戴金色蓮花冠,須發(fā)飄飄,騎著一匹高頭大馬,堪稱氣宇軒昂。
與他相比起來,朱瀚雖也身材高大,卻因為身體瘦削,面有病容,而被襯得矮了三分。
緊隨二人身后的是一架四匹黑色駿馬并駕的銅馬車,車壁鑲滿了金銀,輪子都由鏨金打造,雕梁畫棟,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四匹馬力的馬車,僅公卿以上的達(dá)官顯宦才有資格騎乘。
再往后,是足有十幾輛拉滿了貨物的馬車,以及數(shù)不清的護(hù)衛(wèi)仆從,浩浩蕩蕩,綿延不絕,朱英都有些疑惑她爹到底是帶了一個宋大公子回來,還是把半個三清山都一并帶回來了。
正當(dāng)她要移開視線時,一道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。
那道人影方才走在銅馬車的右側(cè),恰好被擋了個嚴(yán)實,直到逐漸走近,山路拐了個彎,才顯出身姿來。
是個小少年。
頭戴著喜鵲登梅的金抹額,身著月白底織金的錦紋曳撒,雖是個少年,卻面若明月,一雙桃花眼中好像容納了漫山春色,流光溢彩,比許多女子都要生得俊美,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他的身量可能剛到朱英的下巴高,卻騎著一匹健壯高大的赤色寶馬,竟也騎得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,倒超出朱英的預(yù)料了。
她從沒出過鳴玉島,對島外的了解都來源于身邊的師兄師姐,或是門生閑談。聽那些人的描述,豪門貴族的公子好像個個都被養(yǎng)得肥頭大耳、蚩蚩蠢蠢,令人討厭。
竟也有如此鮮衣怒馬的么。
她正想著,那一直冷著臉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的少年好似感覺到了她的視線,側(cè)目向她睨來。
朱家家主和無為子道長打馬在前,所有人都紛紛躬身行禮,宋渡雪原以為是哪個不懂規(guī)矩的,竟敢如此放肆地打量他,遂繃著嘴角要瞪回去,沒成想和朱英看了個眼對眼。
眾多穿灰披紫的暗色之中,一襲紅裙的朱英十分顯眼。在她身后,上接閭山下至清峽的湖水奔流不止,帶著她的衣袖與裙擺都隨風(fēng)翻飛,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身前,不似金陵城中女子精巧端方,似乎是西域的樣式,也被狂風(fēng)卷起,發(fā)尾的銀鈴叮當(dāng)作響,說不出的張揚(yáng)明艷。
朱英對上宋渡雪氣勢洶洶的目光,也不像金陵的女子會立刻害羞地垂眸,而是平靜地隔著人群與他遙遙相望。
反倒是宋渡雪的氣勢越來越弱,最后裝作被湖水吸引,匆忙移開了視線。
他無端地想起了關(guān)先生信口吟過的一句詩。
“妒殺石榴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