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陣完成的剎那,朱英仿佛聽見了一聲沉重而飄渺的悲鳴,離得太遠了,像是隔著一層厚壁,不來自天上,而來自……地下。
只不過一瞬間的分神,伴隨著一聲高喝,梅雨季節(jié)充沛的水汽瞬間凝結(jié),化作一條十丈的長蛇,通體冰寒徹骨,倏地沖到了她面前:“躲開!”
下一刻,迦樓羅的利爪破空而至,精準地掐住了巨蟒七寸,蟒蛇張開森然大口,身軀猛然翻卷,悍然昂首咬向鳥身。然而還未觸及,迦樓羅利爪一合,冰蛇應聲斷作了兩截,蛇首被鳥身熾烈的光芒籠罩,頃刻間化作蒸騰水汽,湮滅無蹤。
若不是鮑益思的法術替她擋了一下,估計被那鳥爪生擒的就是她了,朱英后怕地頭皮一緊,當即收斂心神,往后疾退,余光掃見另一位金丹還在咬牙掐訣,維持著拘靈術,與殘魂苦苦角力,臉都漲成了豬肝色,眼看著支撐不了多久。
她見狀眸光一凜,腳下漆黑的劍影閃了閃,騰空掠至迦樓羅背面,勁腰柔軟地往后一折,整個人自劍上倒翻而下,順勢握住劍柄,一式取月橫貫長空,直直刺向鳥靈后頸。
“噼啪——”
莫問通體纏繞著燦白的雷光,與迦樓羅體表的金光相擊,竟然未被摧毀,反而逼得金光黯了黯,好似對那道渺小至極的劍氣心存恐懼。它生了退意,朱英可沒想適可而止,她的劍向來出鞘無悔,愈發(fā)一往無前,竟然生生頂著威壓刺破了金光,直直沒入了羽翼之中!
說實話,這一擊居然能刺中殘魂本體,連朱英自己都沒想到,不由得一愣,隨即便聽見一聲悶雷般的怒嘯,金光陡然暴漲,鋪天蓋地的威壓又重了三分,維持著拘靈術之人“噗”地噴出了一口血,脫力般被震飛了出去。
朱英猛地抽劍欲走,身形卻幾乎已經(jīng)被金光吞沒,腕上木鐲瘋狂哆嗦,就連地階法寶在如此高溫下也脆弱得像是紙糊的,人就更別談了。
生死剎那間,一條長鞭冷不防地卷住她的腳踝,猛地往外一拽,朱英像個陀螺似的,連人帶劍被那骨鞭甩出老遠,好不容易一旋身踩上長劍,驚訝扭頭:“寧道友?”
黑無常仿佛被燙疼了,“噌”地縮回去蜷成了一團,呂不逢連甩了兩下都沒能叫它展開,只得作罷,手掌一攏將骨鞭收了回去。
朱英當即明白過來,寧亂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,人不肯進來,法寶也得上交充公,心思急轉(zhuǎn),喊道:“呂監(jiān),白無常借我一用!”
鮑益思恰從她身后乘云飛過,聞言遙遙拋來一道流光,罵罵咧咧道:“拿去,這玩意一晚上跟啞巴了似的,我是拿它沒辦法了!”
親手接住白無常之時,朱英總算明白了為何寧亂離會瘋瘋癲癲地和它說話,那鐲子實在太有靈性了,簡直像有自己的脾氣似的,她指尖一碰,便奇異地感覺到了它的抗拒,仿佛正咬緊了牙關,打算寧死也不開口,抬手晃了晃,三顆銀鈴搖來擺去,居然沒發(fā)出半點聲音。
朱英挑起眉梢,心道好個欺軟怕硬的家伙,問道仙會上那么威風,遇見真正的硬茬就慫了?
此等小人行徑她才不慣著,食指勾著鐲子晃了晃,赤裸裸地威脅道:“要么出聲,要么我就把你掛到莫問上去?!?/p>
莫問和她主人一個德行,劍狠話不多,當即配合地亮起了雷光,“噼啪”幾聲,裂紋遍布的劍刃寒芒森然。
“……叮鈴,叮鈴鈴?!?/p>
迫于這倆殺神的淫威,白無常最終還是屈辱地響了,鈴聲化作浪潮,一波又一波地朝殘魂拍去。身為??松窕甑姆ㄆ?,其效果顯然遠勝法術狂轟亂打,迦樓羅的動作一滯,肉眼可見地遲緩了兩分。
呂不逢大喜,喝道:“繼續(xù),別停!二位道友,來為我護法,再拖下去恐誤了時機!”
說罷縱身掠上穹頂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妖王殘魂,雙臂平舉,大掌于虛空一握,連通天地的大陣似有所感,發(fā)出一聲沉重的轟鳴,被烈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四面鎮(zhèn)魂幡“呼啦”一聲全部展開,呂不逢深陷的雙目中幾乎放出了金光,須發(fā)在狂風中獵獵飛舞,雙掌緩慢卻勢不可擋地向中央合攏。
霎時間,此方天地間所有混亂的靈氣好似被這一掌歸攏,順著他的指引融進四艘天舟撐開的法陣中,馭龍索表面的銘文倏地亮起,“喀啦啦”地又收緊了幾分,牢牢勒住迦樓羅困在鐵牢籠中的脖頸,令其無法掙脫。
共鳴天地靈氣,甚至短暫改變一方空間的靈流,這是元嬰才有的本事,鮑益思駭然地發(fā)現(xiàn),此時此刻,呂不逢的氣息與元嬰無異!
朱英什么也沒感覺到,身為搖鈴者,現(xiàn)今幾乎是全靠她一人在牽制迦樓羅,即便有法器相助,她的元神與妖王之間也差了不是一點半點,殘魂反抗的余波都夠她喝一壺的,更別說持續(xù)不斷地拉鋸。
如同有柄巨錘一刻不停地猛砸她的后腦勺,耳鳴聲幾乎要將朱英耳膜都震破,她雖然還大睜著雙眼,視野卻已經(jīng)漆黑一片,殷紅的鼻血滴答直淌,全靠一點倔驢般的毅力在死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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