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父親的朋友,處理了后續(xù)的事情。他知道我曾經(jīng)是周蕓的老師,就把她日記的復印件,寄給了我一份?!?/p>
顧知遠看著宋清音,眼神里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沉痛。
“他說,他覺得,我應該看看。”
顧知遠的聲音很輕,卻像一塊巨石,重重地砸在宋清音的心上。
她能想象到,當遠在m國的顧知遠,收到那份來自大洋彼岸的日記復印件時,內(nèi)心是何等的震驚和不解。
一個在他印象中“優(yōu)秀文靜”的女孩,一個即將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學霸,為什么會選擇用這么慘烈的方式,在黎明到來之前,結束自己的生命?
跟她和氣相似,不,確切的說,是跟原身。
顧知遠沒有再說話,他只是伸出手,緩緩地打開了那個黑色的文件夾。
里面沒有太多東西,只有一疊厚厚的、用A4紙復印出來的紙張。紙頁已經(jīng)泛黃,邊角也有些卷曲,看得出來,被翻閱過很多次。
他將那疊復印件推到宋清音面前。
宋清音的指尖有些發(fā)涼,她遲疑了一下,才拿起最上面的一張。
那是一種很娟秀的字體,一筆一劃都寫得很認真,透著一股屬于少女的干凈和秀氣??扇沼浝锏膬?nèi)容,卻和這字跡截然相反。
【6月12日,晴?!?/p>
【今天數(shù)學模擬考,我又考了滿分。媽媽很高興,獎勵了我一支新鋼筆。爸爸說,只要我能考上清大,他公司的股份就分我百分之五。他們都說我是他們的驕傲??墒?,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。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那個笑著的女孩,我覺得好陌生。她是誰?】
【7月3日,雨?!?/p>
【我又和媽媽吵架了。因為我偷偷畫畫。她說畫畫沒用,是浪費時間,會影響學習。她把我的畫都撕了,把我的顏料和畫筆都扔了。我沒有哭,也沒有反抗。我只是覺得,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,也跟著那些畫一起,被撕碎了。】
【8月21日,陰。】
【班上的男生給我寫情書,被班主任發(fā)現(xiàn)了。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,沒有批評我,反而一直在夸我,說我這么好的學生,不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。他說,那些男生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。我站在那里,聽著他說話,突然覺得很想吐?!?/p>
宋清音一頁一頁地翻看著。
日記里的女孩,生活在所有人的贊美和期待里。她是父母眼中的驕傲,是老師眼里的優(yōu)等生,是同學眼中遙不可及的女神。
她擁有一切,卻又好像一無所有。
她的世界,被一張網(wǎng),密不透風地包裹著。她在這張網(wǎng)里,小心翼翼地扮演著別人期待她成為的樣子,壓抑著自己所有真實的情緒和渴望。
那些被撕碎的畫,那些不被理解的愛好,那些被定義為“亂七八糟”的、屬于青春期的懵懂心事,都成了她無法宣之于口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