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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夫人,該喝藥了。”秋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褐色藥汁走進主屋,小心翼翼地放在宋清音手邊的小幾上。
濃重的藥味在室內(nèi)彌漫開來。
宋清音放下手中的書卷,看著那碗熟悉的湯藥,胃里本能地泛起一絲抵觸。
自從陸宸遠去鎮(zhèn)上后,她心口那點煩悶感似乎加重了些,身體也更容易疲乏。
春困秋乏,再加上前些日子風(fēng)波不斷,估計是沒休息好。
“陳老今日來請脈了嗎?”她隨口問道,端起藥碗,用瓷勺輕輕攪動著。
“來過了。”秋月回道,“陳老說夫人脈象虛浮,是心氣不足,舊疾未愈又添新憂,思慮過重所致。特意調(diào)整了方子,加重了幾味安神補氣的藥材?!?/p>
她頓了頓,想起什么,“對了,熬藥時遇到趙師爺家那個新來的柳兒姑娘,她說她老家也常采這種安神的草藥,還特意幫我看了一下藥材,說其中一味‘千日蓮’的年份似乎不太足,藥性怕是不夠。不過奴婢想著陳老親自配的藥,總不會錯的?!?/p>
“千日蓮?”宋清音對這個藥名有些陌生。
藥碗的熱氣熏著她的臉頰,苦澀的氣息直沖鼻腔。
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,強壓下那股不適感,想著陸宸遠的叮囑,終是閉了閉眼,端起藥碗,屏住呼吸,將那濃稠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。
她這身子,也只能日復(fù)一日的用藥養(yǎng)著了。
藥汁入喉,是與往日一樣的,苦味中帶著一種難以下咽的滯澀感,滑入胃中后,還有幾分微麻,倒不是多難以忍受。
她放下空碗,用手帕按了按唇角,塞了一顆提前準(zhǔn)備好的糖塊。甜滋滋的味道沖散了嘴里的苦味。
“夫人臉色不太好,可是藥太苦了?”秋月?lián)鷳n地問。
“無妨?!彼吻逡魯[擺手,今日的澀意比往日重了一點兒,許是藥性猛烈了些,“扶我去榻上歇會兒。”
她靠在軟榻上,閉上眼,試圖凝神靜氣。
然而心口那股熟悉的滯澀感,非但沒有因湯藥入腹而緩解,反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,沉悶地、緩慢地漾開一絲帶著隱晦惡意的寒意。
那寒意并不劇烈,卻如附骨之疽,悄然纏繞上她本就脆弱的心脈。
遠處,趙師爺家的小院里。柳兒正坐在窗邊,低頭繡著一方帕子。
陽光透過窗欞,落在她溫婉嫻靜的側(cè)臉上。她仿佛心有所感,抬起眼,遙遙望向陸宅的方向,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。
魚兒,已經(jīng)悄然吞下了第一口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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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玉簪冰涼的觸感貼著鬢角,卻再也壓不住心口那股日益沉重的滯澀與陰寒。
宋清音靠在窗邊的軟榻上,春日午后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,她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骨髓深處透出來,指尖冰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