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喜歡她回座位上好好做完那套密卷。
這個念頭荒唐地冒出來,讓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。
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動作幅度太大,椅子腿和地面摩擦,發(fā)出一聲刺耳的“嘎吱”聲。這個聲音讓他找回了一點屬于老師的威嚴,也讓他和她之間拉開了半米的物理距離。
“宋清音?!彼痈吲R下地看著她,聲音繃得很緊,“這不是游戲,也不是你該問的問題。我在和你談論你的行為問題?!?/p>
“我的行為有什么問題?”宋清音直起身,好整以暇地繞著辦公桌踱步,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展品。她最終停在了窗邊,背靠著窗臺。
“抽煙,喝酒,夜不歸宿,現在還學會了撒謊?!鳖欀h一條條地數落,每說一條,心里的火氣就旺一分,“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高三?你這樣做,對得起誰?”
“對得起誰?”宋清音重復了一遍,輕笑出聲,“對得起每天只知道給我打錢,一年見不到兩次面的父母?還是對得起你這個才認識了幾個月的班主任?”
顧知遠被她的話噎住了。
他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。在他的認知里,學生和老師的對話不該是這樣的。他應該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。
“你父母工作忙,也是為了給你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?!彼麕缀跏潜灸艿匕岢隽四翘姿虚L輩都會用的說辭,“他們肯定也是愛你的,只是方式不一樣。你應該體諒他們。”
“體諒?”
宋清音臉上的笑意,在聽到這句話時,徹底消失了。
剛剛還帶著幾分慵懶和挑釁的女孩,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情緒,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空洞。
“顧老師,你見過我爸爸嗎?”她忽然問。
顧知遠一愣,“沒有?!?/p>
“那你見過我媽媽嗎?”
“……也沒有?!?/p>
“那你憑什么覺得,他們愛我?”宋清音的聲音很平,平得沒有一絲波瀾,卻像一把錐子,扎在顧知遠的心上,“就憑他們會給我打錢?顧老師,你知道嗎,我上一次和我爸說話,是上個月。他喝醉了,打錯了電話。上一次我媽聯(lián)系我,是半年前,她發(fā)了張風景照,定位在瑞士,配的文字是‘勿擾’?!?/p>
顧知遠喉嚨發(fā)干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他辦公桌上的那盞臺燈,光線好像也變得慘白起來。
“我抽煙,是因為我一個人在家,害怕。煙頭的火光,會讓我覺得屋子里還有個活物?!?/p>
“我喝酒,是因為睡不著。喝醉了,就不會做噩夢了?!?/p>
“至于我。。。。。,”她說到這里,頓了頓,目光重新落回到顧知遠臉上,“大概是我太孤獨了?!?/p>
顧知遠感覺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,悶得他喘不過氣。他一直以為的離經叛道、青春期叛逆,背后竟然是這樣的緣由。
他想說點什么,想安慰,想道歉,可所有的話都堵在嗓子眼。他發(fā)現自己作為一個老師,在這一刻是如此的貧乏和無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