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乎吳二白意料的是,這晚并沒有他想得那么難熬。
除了他剛開始,因為整個人被吳歧壓著,確實有些睡不著外,這晚竟超乎尋常的安眠,以至于,生活很有規(guī)律,慣來早起,從不賴床的二爺,居然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,太陽當(dāng)頭照——不,這話或許有些夸張,但二爺確實是讓同樣震驚,甚至懷疑二爺是不是身體不適的貳京,躡手躡腳進(jìn)門來叫醒的。
二爺在伙計關(guān)切的目光中,抬眼看看伙計的表:好嘛,差一刻鐘九點(diǎn)。他吳二白何時睡到這個時辰過?這通常是吳歧這小懶貓,休息時的慣例。
不過,在最初的驚詫后,二爺很快收斂了心神,明白這種不尋常,估計是昨天孩子給他喝的補(bǔ)藥,給他做了普拉提……泰式按摩,房間里又點(diǎn)了可以助眠安神的熏香,綜合下來的結(jié)果所致。
實話說,他最近確實有些疲憊,好些日子沒睡過安穩(wěn)覺了,遑論像現(xiàn)在,不僅睡得很好,還極為罕見地睡過頭了;這會兒醒來,也的確神清氣爽,精神頭足了不少。
且仔細(xì)想想,昨天和這孩子在一起的時候,他竟被這孩子“鬧”的,想不起那些讓他耗精力,煩心的事了。
吳二白默不作聲瞥了眼,此時不僅把頭埋在他胸口,還一點(diǎn)兒不矜持,把半個身子一起搭過來,半是依偎,半是蜷縮地躺在他身上,摟著他,現(xiàn)下依舊睡得很熟,呼吸平穩(wěn),靜謐安詳?shù)娜?,心中一嘆:
寶寶到底是長大了。愛鬧人的皮孩子,如今也懂得疼人了。
不,寶寶慣來是貼心的。
二爺無聲在年輕人額頭,印下一吻,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與繾綣。
吳歧似有所感,閉著眼哼哼兩聲,又貼著吳二白,小狗似的吸吸鼻子:嗯,是熟悉且可以安心的味道。
于是小年糕在吳二白懷里蹭了兩下,把人抱得更緊后,不動了。顯然是又進(jìn)入了深度睡眠。
這下難度給到吳二白——他該如何在寶寶把他纏得這么緊,不把寶寶弄醒或讓寶寶不滿意,以致無意識扇他、擰他、掐他的前提下,從吳歧身邊脫身,和貳京一起離開這間屋子呢?
智計卓絕的二爺,陷入深深地思考。
……
吳歧一覺睡到大中午。
從伙計處得知,二叔又帶京叔和其他人去湖邊了后,年輕人就自顧自洗漱,然后和阿貴借了廚房,打算親自下廚做頓午飯,給自己和二叔吃。
這地方的食材種類,不比余杭或京城那種大城市豐富,但勝在有很多城市里吃不到的特色可以品嘗。
恰好等吳歧炒完菜,吳二白也帶著人回來了。于是叔侄倆,著人在院子里支了張四方桌,氣氛融洽且溫馨地坐一塊兒吃飯。
吳歧不是很餓,吃了點(diǎn)兒就不吃了,坐在飯桌旁看對面的吳二白吃。他覺得二叔的臉,遠(yuǎn)比桌上的飯菜更吸引他——真·秀色可餐也。
略看了會兒,直至吳二白忍不住,用指節(jié)輕敲他的頭,他才收回自己如同癡漢的目光,接過同坐一桌,左邊紅衣服的精怪,落頭氏遞過來的頭,給落頭氏的頭梳起了頭發(fā)。
他有段時間沒給落頭氏梳頭、扎辮子了,也難怪這精怪有些哀怨地說他冷落他。
其他坐在別桌,同樣在吃飯,突然看到吳歧抱著個“人”腦袋,還給“人”腦袋梳頭的吳家親戚們:“……?。?!”
吳歧像沒發(fā)現(xiàn)親戚們目光灼灼、驚異、詭異,最后化作敬意,甚至敬畏的眼神似的,手指非常靈活地,把原本編在精怪墨色長發(fā)間的銀絲線,重新給精怪編好,還非常細(xì)心地拿小鏡子給落頭氏照了照,得到落頭氏滿意的反饋,才作罷。
他把落頭氏的腦袋,擱回落頭氏身體的斷頸處,又讓自己轉(zhuǎn)向另一邊,也就是和落頭氏相對的,那個疑似無人的空位,往“空位”跟前推了盤菜,對“空位”說:“阿琴,你嘗嘗這個?!?/p>
身著深衣和大氅,旁人看不到的俊秀男鬼,靜靜看著眼前這盤碧綠碧綠,一看就很新鮮的青菜,無聲接受吳歧的好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