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神總是平靜而禮貌,帶著一種純粹的、對美好事物的欣賞,就像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或者一幅美麗的風景。
他會停下交談,隔著一段恰當?shù)木嚯x,朝著瑪蓮娜的方向,微微頷首示意。
那動作幅度很小,卻充滿了紳士般的尊重。
沒有試圖上前搭訕,沒有多余的言語,只是一個簡單的、無聲的問候。
然后,他便繼續(xù)投入到與身邊人的工作中,仿佛她的出現(xiàn)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。
起初,瑪蓮娜對此有些意外,甚至更加警惕,懷疑這是否是一種更高明的手段。
但一次,兩次,三次……每一次都是如此。
那種保持距離的尊重,與鎮(zhèn)上其他男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。
漸漸地,瑪蓮娜內心的堅冰,在那一聲聲象征著勤奮與務實的機器轟鳴中,在那一次次無聲卻充滿敬意的點頭致意里,開始悄然融化。
她不再像以前那樣,一接觸到男性的目光就立刻豎起全身的刺。
當她再次遇到蘇寧時,雖然依舊不會主動打招呼,但緊繃的肩膀會微微放松,甚至偶爾,會在他頷首之后,極其輕微、幾乎難以察覺地,回以一個幾乎算不上是點頭的微小動作。
這是一種默許,一種無言的認可。
她開始相信,這個東方男人或許真的與其他人不同。
他忙碌于自己的事業(yè),他的目光清澈,他的舉止得體。
他送來的那塊柔軟的真絲布料,被她小心地收在衣柜深處,偶爾觸摸,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份不同于周遭環(huán)境的、溫和的善意。
好感,如同初春的溪流,在冰層之下,悄無聲息地積聚、流淌。
瑪蓮娜自己或許還未完全意識到,但她走在街上時,目光會不自覺地尋找那個東方面孔的身影;當她聽到制衣廠傳來的機器聲時,心中會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、對那種充實生活的模糊向往。
改變的種子,已經在這片被戰(zhàn)爭陰霾和人性幽暗籠罩的土地上,悄然播下。
……
在接下來的幾周里,蘇寧沒有再親自登門拜訪瑪蓮娜。
他深知,對于瑪蓮娜這樣敏感且被無數(shù)目光注視的女性,過分的熱情和頻繁的接觸只會適得其反,加深她的戒備,甚至可能為她引來更多的流言蜚語。
然而,他并沒有停止釋放自己的善意。
他采取了一種更為巧妙、也更顯尊重的方式。
他沒有派遣店鋪的伙計,而是通過一位在鎮(zhèn)上口碑很好、為人正直可靠的老年雜貨店主……
法布里齊奧先生,偶爾給瑪蓮娜送去一些“小東西”。
這些禮物,確實如蘇寧所秉持的原則,并不昂貴,卻在這個物資日益匱乏、人心惶惶的戰(zhàn)亂年代,顯得格外珍貴和用心。
有時,是一小罐彌足珍貴的白糖。
在配給制下,甜味已經成為許多家庭餐桌上的奢侈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