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慶帝接過奏折,只見上面工整地寫著:“臣蒙先帝簡拔,委以清賬重任,三年來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如履薄冰。今新朝鼎革,臣請外放歷練,以全臣節(jié)。愿赴應天,整頓賦稅,以報皇恩。”
“蘇愛卿,”隆慶帝放下奏折,目光復雜,“你可知道,這一去,可能要三年五載?清賬司是你一手創(chuàng)立,你就這么舍得?”
蘇寧抬頭,目光清澈而堅定:“臣知道。但清賬司如今已步入正軌,審計制度已然確立,即便臣離開,也能繼續(xù)運轉(zhuǎn)。況且……”
他頓了頓,“臣在京城,只會讓皇上為難。不如去應天,那里是大明財賦重地,正是推行新政的最佳所在?!?/p>
徐階在一旁暗暗點頭。
自己的這個孫女婿,果然懂得審時度勢,更能洞察圣意。
如今簡在帝心,未來的成就絕對不下于張居正。
“你在奏折中說要去應天整頓賦稅,”隆慶帝的聲音溫和了些,“可有什么具體的想法?”
“回皇上,”蘇寧從容應答,“臣在清賬司兩年,深知我朝財政積弊不在收入不足,而在征收不力、貪墨橫行。應天乃天下財賦之首,若能在此地推行新的征稅之法,建立透明的賬目制度,必能為朝廷開辟新的財源?!?/p>
徐階適時插話:“蘇大人有此雄心,實乃朝廷之福。只是應天官場盤根錯節(jié),蘇大人可有把握?”
蘇寧轉(zhuǎn)向徐階,微微欠身:“多謝徐閣老關心。下官深知前路艱難,但正因為艱難,才更需有人去做。清賬司這三年的經(jīng)驗讓下官明白,再復雜的賬目,只要用心去查,總能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隆慶帝凝視著蘇寧,良久,終于點頭:“既然如此,朕準了。”
“微臣多謝陛下。”
三日后,圣旨下達:清賬司主事蘇寧,升任正四品應天巡撫,即日赴任。
離京那日,天空飄著細雨。
讓蘇寧意外的是,張居正親自在城外長亭為他送行。
“安邦此去,好自珍重。”張居正舉杯,目光深邃,“應天是財稅重地,你在那里推行新政,或許比在京城更有作為?!?/p>
蘇寧飲盡杯中酒,望向煙雨朦朧的京城:“我在清賬司三年,得罪的人太多。如今離開,對大家都好。”
他頓了頓,意味深長地看了張居正一眼,“只是清賬司不能撤。我已經(jīng)向皇上舉薦了趙德明暫代主事,有他在,審計制度就能延續(xù)下去。”
張居正微微一笑,笑容中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:“安邦多慮了。清賬司于國有利,張某豈會因私廢公?”
他向前一步,聲音壓低,“不過安邦既然提起,我也不妨直言。你在京城,確實讓很多人不安。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么,而是你做得太對了?!?/p>
蘇寧聞言,心中了然。
他知道張居正這番話既是提醒,也是警告。
在接下來的隆慶朝中,張居正必將大展拳腳,而自己這個政壇新星,確實礙了不少人的眼。
“叔大兄直言相告,安邦感激不盡。”蘇寧拱手,“江南路遠,不知何日再會,還望叔大兄在朝中多多保重。”
馬車啟動時,蘇寧最后回望了一眼這座他生活了五年的京城。
細雨中的紫禁城若隱若現(xiàn),宛如一幅水墨畫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