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白看著李儒那副閃爍其詞卻又默認(rèn)了的模樣,又瞥了眼跪在地上、眼圈泛紅泫然欲泣的公孫柔,心里那點(diǎn)剛升起的火氣漸漸淡了。她嘆了口氣,聲音緩和下來:“既然你也是屬意郎君,便先起來吧。往后同在一個(gè)府里,便是姐妹了?!?/p>
話一出口,滿廳的人都愣住了。公孫柔更是難以置信地抬頭,望著董白,仿佛沒聽清一般。
董白扶著馬母的手,緩緩坐下,解釋似的輕聲道:“伯母也知道,這些年跟著郎君,身邊的姐妹漸漸多了起來,我也想明白了,郎君是干大事的人,身邊總要有知冷知熱的人陪著?!彼聪蚬珜O柔,目光坦誠,“你既來了,又是真心相待,便留下吧。只是丑話說在前頭,進(jìn)了這府門,就得守府里的規(guī)矩,姐妹間和睦相處,莫要讓郎君煩心。”
馬母一聽,臉上的愁云頓時(shí)散去,忙不迭地去扶公孫柔:“快起來快起來,白兒都這么說了,往后就是一家人!”
公孫柔被馬母拉著站起身,眼眶還是紅的,卻對著董白深深一福:“多謝姐姐成全?!?/p>
董白微微頷首,心里卻自有盤算。這些年在馬家,馬騰夫婦早已把她視作兒媳,這份認(rèn)可牢不可破;再者,馬超的性子她最清楚,重情重義,身邊的知己本就不少,與其硬攔著惹他不快,不如大方接納,反倒顯得自己有氣度。
更何況,馬超如今已是涼王,破鮮卑、震天下,日后的成就定然不止于此。這般人物,身邊多幾位知意的女子,本就是尋常事。只要自己的位置穩(wěn)當(dāng),能陪在他身邊,其他的,倒也不必太過計(jì)較。
李儒在一旁見風(fēng)波平息,長長松了口氣,看向董白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欣慰——這姑奶奶終于長大了,有這般胸襟與城府,這樣才能得馬騰夫婦看重,能讓馬超放在心上。
蔡文姬與盧婉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。董白這一步棋,看似退讓,實(shí)則是以退為進(jìn),既全了公孫柔的面子,又鞏固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,更讓馬母寬了心,當(dāng)真是周全。
公孫柔站在那里,心里五味雜陳。原以為會是一場硬仗,沒想到竟這般順利。她看著董白從容的模樣,再看看周圍幾位女子平和的神色,忽然明白,能讓馬超放在心上的人,果然都不簡單。
炭火盆里的火苗又旺了起來,暖光映著滿廳的人影,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,漸漸被一種微妙的平和取代。只是所有人都清楚,這份平和之下,藏著的是對那位未歸之人的牽掛——待西涼鐵騎真正歸來,這位涼王面對府中這幾位各有風(fēng)姿的女子,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?
窗外的風(fēng)似乎小了些,陽光透過窗紙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仿佛在靜靜等待著那個(gè)身披榮光的身影歸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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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又下了起來,鵝毛般的雪片卷著寒風(fēng),打在頭盔上簌簌作響。離年關(guān)越來越近,空氣中仿佛都飄著年節(jié)的氣息,再過兩三日便是除夕,這支在外征戰(zhàn)的大軍,終于望見了長安的城樓。
城郭在風(fēng)雪中若隱若現(xiàn),那熟悉的輪廓像一幅淡墨畫,卻重重撞在每個(gè)將士心上。連這些年越發(fā)沉穩(wěn)、喜怒不形于色的涼王馬超,此刻也按捺不住眼底的雀躍。他勒住胯下的“馬王極光”,那匹通體雪白的神駒似也通人性,噴著白氣,蹄子在雪地上輕輕刨著,銀亮的鬃毛被風(fēng)雪拂動,宛如流動的光帶,顯然也急著歸巢。
馬超回頭,目光掃過身后的張遼、張繡、徐晃等將領(lǐng),臉上竟露出幾分少年人的意氣:“長安就在眼前,諸位,可敢與我比一比,看誰的馬先踏進(jìn)城門?”
話音未落,張遼已朗聲大笑:“涼王有此雅興,末將豈敢不應(yīng)!”他一拍座下黃驃馬,那馬長嘶一聲,前蹄揚(yáng)起。
張繡也勒馬上前,眼中閃著戰(zhàn)意:“涼王可別輸了才好!”
徐晃更是直接:“比就比!末將這‘飛云’,可不是吃素的!”
眾將領(lǐng)轟然應(yīng)和,一時(shí)間,先前行軍的肅殺之氣被這突如其來的比試沖散,人人臉上都帶著歸鄉(xiāng)的急切與歡騰。他們紛紛拋下平日的層級之別,只當(dāng)是一群盼著回家的歸人。
“駕!”馬超一聲輕喝,馬王極光如一道白色閃電,率先沖了出去,雪白的身影在漫天風(fēng)雪中格外耀眼,仿佛將天地間的光都聚于一身。
“跟上!”張遼等人緊隨其后,十幾匹駿馬在雪地上展開追逐,馬蹄揚(yáng)起漫天雪霧,與空中飄落的雪花混在一起,織成一幅壯闊的圖景。
身后的大軍見狀,也加快了腳步,卻無人敢去打擾前方那場屬于將領(lǐng)們的歡騰。士兵們互相打趣著:“看涼王寶馬的神駿,誰能追的上!”“張將軍的馬快!說不定能追上!”
風(fēng)雪越來越大,卻擋不住歸人的腳步。長安城樓越來越近,那熟悉的垛口、飄揚(yáng)的旗幟,都在風(fēng)雪中清晰起來。馬超伏在馬背上,感受著風(fēng)從耳邊呼嘯而過,胯下的馬王極光似有靈性,四蹄翻飛,速度愈發(fā)迅捷。心中只有一個(gè)念頭——到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