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瑜踏著滿地狼藉走近,玄色靴底碾碎碎瓷片的脆響,驚得魏延渾身緊繃。"文長,你手中的劍若只為求死,才是真讓伯符蒙羞。"他猛地按住魏延持劍的手腕,龍紋護腕硌得對方傷口滲血,"真想查明真相,就收起這匹夫之勇。"
太史慈解下披風撕成布條時,青銅護腕撞出清響。他按住魏延流血的手臂,感受到對方肌肉在指下不住顫抖。"忍著。"簡短二字未落,布條已狠狠纏住傷口,鮮血瞬間洇透素白布料。
周瑜驟然轉(zhuǎn)身,凜冽目光掃過呂蒙等人:"主公身披堅執(zhí)銳沖鋒在前,你們這些虎將卻毫發(fā)無傷地歸來?!"他的佩劍鞘重重砸在石柱上,"護主不力,甚至。。。"話音戛然而止,卻在眾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。呂蒙等人齊刷刷單膝跪地,甲胄相撞聲中,呂岱額角已滲出冷汗。
江風卷著血腥掠過眾人,呂蒙等人單膝跪地,鎧甲相撞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。周瑜望向主艦上素白的靈柩,聲音低沉如雷:"子綱先生,當務之急是護送主公遺體回府。城中驟聞噩耗,恐已亂作一團。"
張纮微微躬身,朝孫權(quán)遞去一個眼色。少年如夢初醒,連忙拱手:"一切聽從公瑾兄長安排!"他垂眸時,袖中緊握的拳頭卻遲遲不肯松開,指縫間還沾著魏延濺來的鮮血。
局面終于稍微得到控制,周瑜緩緩登上主艦,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。四周的親衛(wèi)們手持火把,火光搖曳,將孫策的尸身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榻上的孫策保持著毒發(fā)時的猙獰表情,雙目圓睜,嘴角還殘留著黑紫色的血漬,染污了枕畔的玄色錦緞。那抹觸目驚心的黑,如同毒蛇盤踞,無聲訴說著死亡的慘烈。周瑜只看一眼,便知這是劇毒所致,喉間頓時泛起一陣腥甜。
他正要上前,親衛(wèi)們突然齊聲擋在榻前,手中長戈交叉成網(wǎng)。周瑜眼神驟然一凜,寒芒畢露:"放肆!"低沉的聲音里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壓,驚得親衛(wèi)們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。
周瑜跪在榻前,顫抖著伸手拂過孫策僵硬的眉眼,喉結(jié)滾動數(shù)次,才哽咽著開口:"伯符。。。"話音未落,淚水已砸在孫策染血的衣襟上。他小心翼翼地將尸身抱起,仿佛抱著一件稀世珍寶,卻又生怕弄疼了懷中的人。"你放心,我定要將兇手碎尸萬段,為你報仇雪恨!"
親衛(wèi)們想要上前幫忙,卻被周瑜一聲冷喝驚住:"退下!"他的聲音嘶啞而堅定,帶著近乎執(zhí)拗的倔強。眾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,看著周瑜抱著孫策,一步一步,緩緩走下主艦。
夜風呼嘯,卷起周瑜的衣袍,也吹不散他眼底的悲痛。他將臉輕輕貼在孫策冰冷的額頭上,聲音輕得只有懷中的人能聽見:"伯符,我?guī)慊丶摇!!?這一句呢喃,裹挾著無盡的哀傷與承諾,在寂靜的江面上回蕩,驚起一灘寒鴉。
江霧如鉛,沉沉壓在碼頭上。周瑜抱著孫策逐漸冰冷的尸身緩步而下,玄色衣袍拖過石階,掃落點點血漬。他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,懷中的重量與記憶里孫策的笑聲重疊,震得胸腔生疼。呂蒙等人垂首避讓,孫權(quán)蒼白的面容在火把光影里忽明忽暗,唯有魏延帶傷的身軀仍倔強地挺直,目光死死盯著那具染血的遺體。
誰能懂這份剜心之痛?洛陽結(jié)義的誓言猶在耳畔——"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"??砷L安城,大哥馬超被天子所害;如今戰(zhàn)船甲板,二哥孫策七竅流血的慘狀刺痛雙目。周瑜恍惚看見,兄長們鮮衣怒馬的模樣與眼前尸身不斷交織,滾燙的淚砸在孫策脖頸,卻再喚不醒那雙永遠明亮的眼睛。
喉間泛起腥甜,他死死咬住舌尖。不能倒下,絕不能倒下!馬超的妻兒還在等一個公道,孫策年幼的子嗣尚在襁褓,江東六郡的基業(yè)搖搖欲墜。周瑜抱緊懷中的尸身,任由夜風掀起喪帶,將滿腔悲愴化作森冷殺意:"大哥二哥,待我手刃仇敵那日,定以血祭告你們在天之靈。"
太史慈見周瑜抱著孫策緩步而下,趕緊將早已準備好的馬車趕過來,車廂內(nèi)軟墊與白綢層層疊就,恍若一片素色的海。他疾步上前,青銅護腕撞出清響,與周瑜合力將孫策的尸身穩(wěn)穩(wěn)安放其中,指尖觸到冰涼的衣袍時,喉頭猛地發(fā)緊。
"安置好大軍,所有將領即刻來城主府守靈!"周瑜半跪于車廂前,顫抖的手撫過兄長染血的鬢角,聲音低沉如裂帛。眾將領單膝跪地領命。
太史慈駕駛馬車,長鞭破空,三千騎兵如黑色潮水轟然涌動護衛(wèi)在馬車左右,鐵蹄踏碎寒夜,向城中馳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