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金樓前,第一回合的論道余波,如退潮般,悄然散盡。
那片曾被陳凡閑庭信步走過的“王道疆域”,已然無蹤。
徐鳳年持刀而立,身形挺拔如松。他那雙桃花眸子里,第一次,褪去了所有的風(fēng)流與慵懶,也沉淀了過往的殺伐與悲苦,只余下一片深邃的,宛如星空般的審視。
他看著對(duì)面的陳凡,像是在看一個(gè)最熟悉,也最陌生的對(duì)手。
他明白了。
陳凡的道,是風(fēng),是云,是捉摸不定的水。純粹的守護(hù)之“勢(shì)”,再沉重,也無法將其禁錮。
因?yàn)轱L(fēng)無形,云無相,水無常。
想要困住這樣的存在,不能用“墻”,而要用“規(guī)矩”。
“春雷”刀身,在他手中,微微一轉(zhuǎn)。
刀鋒依舊未曾揚(yáng)起,可那自刀身上彌散開來的意蘊(yùn),卻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如果說,方才那一刀,是北涼三十萬鐵騎的戰(zhàn)魂咆哮,是邊關(guān)百萬家的祈愿匯流,充滿了金戈鐵馬的厚重與悲壯。
那么此刻,這股意蘊(yùn),便多了一份人間煙火的溫度,多了一絲儒家圣賢的法度。
嗡——
徐鳳年再次出刀。
這一刀,比之前更慢,更緩,卻也更加……清晰。
刀鋒劃破空氣,竟沒有帶起絲毫風(fēng)聲。它像是一支最精準(zhǔn)的墨筆,在天地這張巨大的畫卷上,開始描摹。
第一刀,橫斬。
一道無形的“線”,自武當(dāng)山巔,向東延伸,仿佛將天空與大地,分隔開來。這是天與地的規(guī)矩。
第二刀,豎劈。
又一道無形的“理”,自九天云海,直落九幽黃泉,仿佛為陰與陽,定下了界限。這是生與死的規(guī)矩。
第三刀,第四刀,第五刀……
他的刀,一刀接著一刀,不疾不徐。
每一刀,都像是在丈量天地,在劃定秩序。刀鋒所過之處,山石的紋理,云霧的流向,甚至光線的折射,都仿佛被納入了一種嚴(yán)苛而又和諧的法度之中。
他不再試圖用力量去碾壓陳凡,而是要用這天地間最根本的“規(guī)矩”,為陳凡那逍遙自在的道,畫地為牢。
在這片由我定義的秩序里,你,該如何逍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