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看到了什么?
他們看到了他們的連長,他們的主心骨,沒有躲在后面發(fā)號施令,而是第一個、也是最決絕地沖了出去,獨自一人面對著千軍萬馬。那道在硝煙中挺立的身影,像一把燒得通紅的烙鐵,狠狠地燙在了每個戰(zhàn)士的眼底,烙進了他們的靈魂!
恐懼,在這一刻被點燃了。絕望,在這一刻被引爆了。
“連長!”
不知是誰第一個嘶吼出聲,緊接著,第二個,第三個……
戰(zhàn)士們見林泰帶頭反擊,那被壓抑到極致的血性,那與戰(zhàn)友同生共死的決意,瞬間沖垮了所有名為“理智”和“恐懼”的堤壩。他們不再蜷縮,不再躲避,一個個通紅著雙眼,發(fā)出了震天的嘶吼,也紛紛躍出戰(zhàn)壕,與敵軍近戰(zhàn)!
如果戰(zhàn)壕是墳墓,那就在墳墓之外殺出一條血路!
如果注定要死,那就在沖鋒的路上,帶著敵人的鮮血一起倒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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陣地上頓時陷入了最原始、最瘋狂的混戰(zhàn)。
防線已經不復存在,敵我雙方的士兵像兩股洶涌的潮水,狠狠地撞擊在一起,絞殺成一團。
這里再也沒有戰(zhàn)術,只有最本能的殺戮。槍聲——近到能看清對方槍口火光的射擊;喊殺聲——混合著各種方言、嘶啞而暴虐的怒吼;
金屬碰撞聲——刺刀與刺刀的格擋,工兵鍬與槍托的猛砸,鋼盔與子彈的悲鳴……所有聲音響成一片,
混戰(zhàn)之中,整個陣地變成了一個血肉磨盤,每一個人都深陷其中,被原始的殺戮本能所支配。腎上腺素是最好的麻醉劑,也是最烈的興奮劑。林泰剛剛用槍托狠狠砸碎了一個敵人的下顎,反手又用刺刀捅穿了另一個撲來者的喉嚨。鮮血和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,肺部像個破風箱一樣火辣辣地疼。
然而,即便是在這種理智即將被淹沒的狂熱里,他作為指揮官的本能依然像一根冰冷的針,狠狠地刺穿著他的神經。他強迫自己在格斗的間隙,用不到一秒的時間去掃視整個戰(zhàn)場。
就是這驚鴻一瞥,讓他的心臟驟然一縮。
他注意到一隊大約十幾個人的敵軍,正試圖從側翼迂回。
他們沒有參與正面的瘋狂絞殺,而是像一群狡猾的豺狼,利用主戰(zhàn)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空隙,躬著身子,沿著一道被炮火炸出的溝壑,快速地朝著陣地側后方那個幾乎被遺忘的、地勢稍高的小土丘摸去。
林泰的腦中瞬間警鈴大作。那個位置!那里是整個防御陣地的制高點,雖然不大,但足以架設一挺機槍。一旦被他們占領,他們就能從側上方形成交叉火力,像用鐵掃帚一樣,將自己這些沖出戰(zhàn)壕、毫無遮蔽的戰(zhàn)士們一掃而光!
到那時,就不是慘敗,而是屠殺!
這致命的威脅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他腦中的血色迷霧。他瞬間做出了決斷。
“張沖!大鵬!”
林泰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喧囂中,如同一聲炸雷,他立即招呼張沖和展大鵬跟上。
張沖剛剛更換完一條新的彈鏈,正用短點射壓制著正面。聽到林泰的吼聲,他沒有絲毫猶豫,一把從三腳架上拽下滾燙的重機槍,像抱一截圓木一樣抱在懷里。展大鵬則在不遠處,他冷靜得像一個外科醫(yī)生,每一次扣動扳機,都有一名敵人應聲倒下。他也聽到了呼喊,立刻貓著腰,向林泰的方向靠攏過來。
“跟我走!側翼!”
林泰用槍口朝那個方向猛地一指,多余的解釋一個字都沒有。
三人迅速移動到側翼陣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