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,牙齒也不自覺地加大了咬合力。
隨著彈片一點點被取出,那鉆心的疼痛愈發(fā)強烈。林泰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煉獄之中,每一秒都無比煎熬。
他拼命地忍著,可那疼痛實在難以承受。終于,“咔嚓”
一聲,筷子被他咬斷了半截。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,可他依舊緊咬牙關,沒有發(fā)出一聲慘叫。
手術結束后,護士開始為林泰換藥。她輕輕地解開林泰背上的紗布,卻發(fā)現(xiàn)紗布和潰爛的皮肉粘在了一起。護士心里一陣心疼,輕聲說道:“可能會有點疼,您再忍一忍。”
林泰微微點了點頭,深吸一口氣,準備迎接那即將到來的疼痛。護士小心翼翼地用生理鹽水浸濕紗布,試圖讓它和皮肉分離。
可每動一下,林泰都能感覺到那揪心的疼痛。他的后背肌肉緊繃,身體微微顫抖,但他始終強忍著,沒有喊出聲來。
林泰已昏迷了整整兩天。這兩天里,他的身體如同被一場黑暗的風暴席卷,在生死邊緣苦苦掙扎。那些慘烈的戰(zhàn)斗畫面、戰(zhàn)友們的呼喊聲,不斷在他的腦海中交織、回響。
當意識的曙光終于艱難地穿透那厚重的黑暗,林泰緩緩睜開了雙眼。他只覺頭部一陣劇痛,像是被重錘狠狠敲擊過一般。
視線起初模糊不清,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里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漸漸看清周圍的景象
——
自己正置身于一輛卡車的車廂內(nèi)。
卡車正行駛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,車身劇烈地顛簸著,每一次起伏都如同重拳擊打在他那滿是傷痕的身軀上,讓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的身體隨著車廂搖晃,仿佛是狂風中的一片落葉,毫無依靠。
車廂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、汗臭味和消毒水味,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。林泰微微轉(zhuǎn)動腦袋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車廂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重傷員。
他們有的面色蒼白如紙,緊閉雙眼,仿佛沉睡在無盡的噩夢里;有的則痛苦地呻吟著,聲音微弱而沙啞,在這嘈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凄慘。
突然,一陣輕柔的家鄉(xiāng)小調(diào)聲傳入林泰的耳中。那聲音很輕,像是從遙遠的故鄉(xiāng)飄來的一縷炊煙,帶著無盡的溫暖和慰藉。
林泰循著聲音望去,只見角落里一個年輕的戰(zhàn)士正小聲哼唱著。
那戰(zhàn)士的臉上滿是疲憊和傷痛,可他的眼神里卻閃爍著一絲溫柔的光芒,仿佛在回憶著家鄉(xiāng)的青山綠水、親人的笑容。
林泰聽著這熟悉的小調(diào),心中不禁一陣酸澀。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(xiāng),想起了年邁的父母,想起了村口那棵古老的槐樹。
在這戰(zhàn)火紛飛的歲月里,那些溫馨的場景似乎已經(jīng)變得無比遙遠,如同一場永遠無法觸及的夢。
車輪滾滾,揚起陣陣塵土。塵土從帆布的縫隙里鉆進來,像是一群調(diào)皮的小精靈,在車廂里肆意飛舞。它們落在林泰的臉上、身上,讓他感到一陣瘙癢。
他試圖伸手去拂去臉上的塵土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臂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,每挪動一下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。
林泰望著那透過帆布縫隙灑進來的幾縷陽光,心中五味雜陳。
卡車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繼續(xù)顛簸前行,窗外的雨幕如注,噼里啪啦地砸在帆布上,仿佛是戰(zhàn)爭余音的延續(xù)。
雨水順著帆布的縫隙滲透進來,滴落在林泰滿是傷痕的身上,帶來絲絲寒意,卻也讓他那因傷痛而混沌的意識稍稍清醒了些。
這六個小時的雨夜車程,于林泰而言,漫長如一個世紀。他的身體隨著卡車的搖晃而不斷顫動,每一次顛簸都像是對他傷口的無情撕扯,疼意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襲來。
可他緊咬著牙關,強忍著,腦海中時而浮現(xiàn)出戰(zhàn)場上戰(zhàn)友們浴血奮戰(zhàn)的身影,時而又閃現(xiàn)出家鄉(xiāng)親人溫暖的笑容。
車廂里其他重傷員們微弱的呻吟聲,在這雨夜中顯得格外凄慘。他們或昏迷不醒,或在痛苦中低聲囈語,在這狹小而又充斥著血腥與汗臭的空間里,共同承受著戰(zhàn)爭帶來的傷痛。林泰望著身旁那些熟悉又憔悴的面容,心中滿是無奈與心疼,他多希望這一路的顛簸能快點結束,好讓大家得到更妥善的救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