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沒有直線沖鋒,而是利用彈坑和廢墟作為掩護,匍匐前進。坦克的機槍立刻注意到了他們,一道灼熱的火線追著他們的身影掃射過來。子彈打在他們身邊的泥土里,發(fā)出“噗噗”的聲音,濺起的泥點打在臉上生疼。
其中一個戰(zhàn)士剛爬出一個彈坑,就被一發(fā)子彈擊中了后背,他哼都沒哼一聲,就向前撲倒,再也沒能起來。
張沖和剩下的那名戰(zhàn)士的眼睛都紅了,他們沒有回頭,也沒有停頓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:前進!再近一點!
五十米……三十米……二十米……
在距離中間那輛坦克只有不足十米的地方,張沖幾乎能聞到坦克發(fā)動機排出的那股刺鼻的柴油味,能看清炮塔上剝落的油漆。他甚至能透過觀察口,感覺到里面敵人那冰冷的目光。
“就是現(xiàn)在!扔!”
張沖用盡全身的力氣,從泥地里一躍而起,在身體暴露在敵人槍口下的那一瞬間,他將手中沉重的集束手榴彈奮力投了出去。旁邊幸存的那個戰(zhàn)友,也同時做出了同樣的動作。
兩捆手榴彈,在空中劃出兩道笨拙卻決絕的弧線,精準地落在了坦克的履帶下方。
“轟——!”
爆炸聲震耳欲聾,氣浪夾雜著滾燙的金屬碎片和泥土,狠狠拍在林泰的臉上。他甚至來不及為張沖的犧牲而悲傷,便死死地盯著那團火光。
在濃烈的硝煙中,一輛坦克的左側(cè)履帶被齊根炸斷,像一條斷裂的黑色蜈蚣,無力地垂在地上。那輛鋼鐵巨獸發(fā)出一聲不甘的金屬悲鳴,車身猛地向一側(cè)傾斜,原地打著轉(zhuǎn),再也無法前進一步。炮塔瘋狂地旋轉(zhuǎn),機槍漫無目的地掃射著,仿佛一頭被刺瞎了眼睛、徒勞掙扎的野獸。
張沖和另外一位無名英雄的生命,換來了一份慘烈的戰(zhàn)果。
然而,另外兩輛坦克,已經(jīng)沖到了陣地前沿!
它們巨大的陰影,徹底籠罩了林泰所在的這段戰(zhàn)壕。他一抬頭,就能看到那黑洞洞的炮口和不斷噴吐火舌的機槍。履帶碾壓著戰(zhàn)壕的邊緣,泥土和石塊像瀑布一樣簌簌落下,砸在幸存戰(zhàn)士們的鋼盔上。絕望,如同實質(zhì)的冰塊,塞滿了每個人的胸膛。這就是末日,一個無法逃避的、由鋼鐵和火焰構(gòu)成的結(jié)局。
林泰咬碎了后槽牙,眼中布滿了血絲。他抓起身邊的最后一捆集束手榴彈,準備用自己的身體去執(zhí)行最后一次自殺式的攻擊。
然而,就在這時,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將結(jié)束的瞬間——
側(cè)翼的山丘后方,突然響起了一陣嘹亮、高亢、無比熟悉的號聲!
那號聲,穿透了坦克的轟鳴、機槍的咆哮和垂死者的呻吟,像一道金色的閃電,劈開了這片絕望的黑暗。
林泰整個人都僵住了。他起初以為是自己瀕死前的幻聽。但那號聲,那如同撕裂長空般的沖鋒號,越來越清晰,越來越激昂!他猛地抬起頭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是……是我們的沖鋒號……”身邊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,喃喃自語,隨后,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變成了狂喜的嘶吼:“是援軍!我們的援軍到了!”
友軍部隊,終于趕到了!
林泰不顧一切地探出半個身子,他看到,在敵軍進攻部隊的側(cè)翼,一片土黃色的潮水正從山林中奔涌而出!數(shù)不清的戰(zhàn)友,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,如猛虎下山般,從敵軍最薄弱的側(cè)翼,狠狠地發(fā)起了攻擊!
那一刻,林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。從地獄到天堂的轉(zhuǎn)變,讓他幾乎想要放聲大哭。但他沒有。他眼中涌出的不是淚水,而是被壓抑了太久的、火山噴發(fā)般的怒火和戰(zhàn)意!
守軍的士氣,如同被點燃的干柴,瞬間大振!
“弟兄們!”林泰的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力量,他第一個站起身,將那捆原本準備與敵同歸于盡的手榴彈,狠狠地扔向了正在猶豫是否轉(zhuǎn)向的坦克,“援軍到了!我們的人來了!給我——殺出去!”
“殺——!”
殘存的二十多名戰(zhàn)士,發(fā)出了野獸般的咆哮。他們不再躲藏,不再畏懼。他們紛紛躍出那早已如同墳?zāi)沟膽?zhàn)壕,配合著友軍的反擊,像一把把尖刀,從正面狠狠地扎進了敵人的心臟!
敵軍在突如其來的兩面夾擊下,瞬間陷入了混亂。他們原本以為勝利唾手可得,卻沒想到側(cè)后方會殺出一支生力軍。指揮系統(tǒng)頃刻間崩潰,前后左右都是槍聲和喊殺聲,士兵們開始各自為戰(zhàn),驚慌失措地尋找掩護。
那兩輛沖到陣地前的坦克,成了最尷尬的存在。它們笨重的車身難以在狹窄的區(qū)域里快速調(diào)頭,面對側(cè)翼襲來的反坦克火力,它們失去了步兵的保護,變成了活靶子。其中一輛的炮塔被一枚火箭彈直接命中,冒著濃煙,倉皇地調(diào)頭撤離。
大勢已去。敵軍的進攻陣型土崩瓦解,士兵們?nèi)酉挛淦鳎_始向后方潰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