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佑二年,六月仲夏,汴梁城。
一石激起千層浪!太上皇趙佶欲南巡黃山、官家趙桓與秦王陳太初一同陪駕的消息,如同長了翅膀,迅速傳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。這陣仗,這組合,在大宋開國以來可謂聞所未聞!
起初,不明就里的市井小民見到大隊禁軍頻繁調動,車馬輜重云集碼頭,不免人心惶惶。茶肆酒坊間,竊竊私語聲四起:
“聽說了嗎?官家和太上皇都要出京了!還帶著秦王!”
“這…
…
這陣勢,莫不是北邊又不太平了?要…
…
要南狩?”
“呸呸呸!休得胡言!沒見開封府的差爺們正在抓那些亂嚼舌根的?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想去江南散心,瞧瞧山水!”
“散心?這節(jié)骨眼上?帶著禁軍散心?俺咋不信呢…”
“唉,天家的事,誰說得準?但愿真是去散心吧…”
流言蜚語如同夏日的蚊蚋,嗡嗡作響,擾得人心不安。直到開封府的衙役們板著臉,將幾個散布“圣駕南狩”謠言的閑漢鎖拿游街,厲聲呵斥“再敢妄議圣心,蠱惑人心,大牢伺候!”,這股歪風才算被強行壓了下去。百姓們雖不再公開議論,但心底的疑慮與好奇卻絲毫未減:這皇帝不好好在宮里待著,跑出去游山玩水,算怎么回事?
汴河碼頭,旌旗招展,冠蓋云集。
一場與“倉皇南狩”截然不同的、堪稱從容甚至奢華的出巡,就此啟程。核心并非龐大的儀仗,而是那艘巍峨如移動宮殿的三層樓船。船體雕梁畫棟,飛檐斗拱,桅桿高聳,玄底金邊的“陳”字王旗與明黃龍旗并立,在夏日的河風中獵獵作響。
趙佶與趙桓父子,在陳太初及一眾近臣、侍衛(wèi)的簇擁下,登上了樓船最高層。此處視野開闊,布置雅致,設有舒適的坐榻、書案、棋枰,儼然一座水上書房。船槳劃動,巨大的樓船緩緩離岸,順著運河平穩(wěn)南下。
離了汴梁城的喧囂與壓抑,河風拂面,帶來濕潤的水汽與兩岸稻禾的清香。趙佶憑欄遠眺,看著運河上千帆競渡、兩岸阡陌縱橫、村落點綴的景象,多日來的郁悶一掃而空,臉上露出了久違的、孩子般的興奮與愜意。他時而指點江山,評論遠處山巒的走勢堪比某幅古畫;時而吟誦詩句,抒發(fā)胸中塊壘。趙桓雖仍顯病弱,但置身這開闊天地間,呼吸著自由的空氣,眉宇間的陰郁也淡去了不少,偶爾也會與父親和陳太初交談幾句。
陳太初靜坐一旁,目光沉靜地觀察著這一切。這安逸的航行,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宣告與演練。
船行緩慢,至暮色四合,方抵達行程第一站——雍丘。
縣城碼頭早已凈水潑街,黃土墊道,雍丘知縣率領闔縣屬員、鄉(xiāng)紳耆老,身著禮服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跪迎圣駕。當看到龍舟靠岸,太上皇、皇帝、秦王依次緩步而下時,知縣激動得幾乎暈厥,這可是他這輩子所能企及的最高榮耀了!
然而,接下來的安排卻讓他有些不知所措。秦王陳太初的隨從早已先行抵達,傳達的指令明確而簡潔:只需準備潔凈安全的館驛供圣駕歇息,一應飲食起居皆由隨行御廚和內侍負責,地方不得插手,更嚴禁鋪張迎送、獻禮邀寵。
知縣滿腔熱忱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,這與他預想中博取天顏一悅、進而官運亨通的情景大相徑庭。他搓著手,還想爭取些什么:“王爺,下官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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