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佑四年,二月初五,凌晨,汴梁皇城,皇帝寢宮。
夜色如墨,寒意刺骨。寢宮內(nèi)的氣氛,卻比這冬夜更加凝重。趙小五帶來的突圍方案,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,激起了千層浪。
“什么?用飛雷索從宮墻上將陛下、娘娘吊下去?!”岳雷第一個失聲驚呼,虎目圓睜,“這……這太冒險了!宮墻高達三丈,陛下龍體欠安,娘娘鳳體金貴,萬一有個閃失……”
“岳都尉!沒有萬一!”趙小五打斷他,語氣斬釘截鐵,眼中是久經(jīng)沙場磨礪出的決絕,“叛軍主力正被我們佯攻吸引在慈寧宮方向,這是唯一的機會!再拖下去,等他們反應過來,合圍寢宮,便是插翅難飛!飛雷索是張猛教頭親傳,我等演練過無數(shù)次,絕對可靠!卑職愿以項上人頭擔保!”
龍榻之上,趙桓臉色蒼白,劇烈地咳嗽了幾聲,掙扎著撐起身體,朱璉連忙扶住他。趙桓的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將領(lǐng),最終落在趙小五那堅毅的面龐上,虛弱卻清晰地說道:“岳卿……不必再勸了。非常之時,行非常之事。朕……信得過趙指揮使,信得過……秦王留下的后手?!彼兆≈飙I冰涼的手,“皇后,怕嗎?”
朱璉淚眼婆娑,卻堅定地搖頭:“臣妾……不怕!只要能跟在陛下身邊,刀山火海,臣妾也去!”
“好!”趙桓眼中閃過一絲欣慰,隨即看向岳雷,“岳雷聽旨!”
“臣在!”
“朕與皇后先行撤離。太子……就托付給你了!”趙桓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沉重與托付,“東宮墻高池深,儲君在此,叛軍必不敢過分相逼,反而能牽制其兵力。你……要替朕,守住國本!待朕……待朕與秦王會合,必率王師歸來!”
岳雷渾身一震,虎目含淚,重重叩首:“陛下!臣……臣岳雷對天發(fā)誓!只要一息尚存,絕不讓逆賊踏入東宮半步!太子在,臣在!太子若有差池,臣提頭來見!”
“朕……信你。”趙桓疲憊地閉上眼,揮了揮手,“事不宜遲……行動吧?!?/p>
抉擇,在瞬間完成。
并非不想救更多人,而是形勢比人強。
樞密院地牢方向傳來消息,張叔夜因受刑過重,已無法移動,他讓帶話給趙小五:“告訴陛下,老臣……就在這汴梁城里,等著看這群亂臣賊子,如何收場!”語氣決絕,已存死志。
秦王府方向,陳紫玉自退回府中后便如石沉大海,府邸被叛軍重重圍困,數(shù)次試探性進攻皆被府內(nèi)親衛(wèi)擊退,但想在不驚動大軍的情況下將她救出,無異于天方夜譚。趙小五只能記下位置,期待日后。
而趙德安、趙明誠等人,則明確表示不愿離去。趙德安甚至慨然道:“我輩讀書人,骨頭還是有幾兩重的!太初推行新政,乃為國為民,我等雖力薄,亦要在此,以筆墨為刀,以風骨為甲,與這些國之蛀蟲周旋到底!看他們能猖獗幾時!”其志凜然,令人動容。
最終確定的撤離名單,只剩下皇帝趙桓、皇后朱璉以及必須隨行策應的何栗。這已是目前條件下,能夠安全轉(zhuǎn)移的極限。
行動,迅如閃電。
在趙小五的指揮下,幾名精銳親衛(wèi)用特制的軟兜和錦被,將虛弱不堪的趙桓小心包裹固定。朱璉也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宮裝。岳雷則親自率一隊死士,向慈寧宮方向發(fā)起了一次決死的佯攻,成功吸引了大量叛軍注意力。
寢宮北墻之下,陰影之中。
“嗖!嗖!”幾聲輕微的機括響動,數(shù)道帶著倒鉤的飛虎爪精準地扣住了宮墻垛口。趙小五親自檢查繩索,確認牢固后,對何栗及幾名負責護衛(wèi)的精銳點了點頭。
“陛下,娘娘,得罪了!”趙小五低喝一聲,與兩名力士一起,小心翼翼地拉動繩索。軟兜緩緩離地,沿著冰冷的宮墻,向上攀升。朱璉緊緊抱住趙桓,緊閉雙眼,強忍著眩暈與恐懼。何栗則緊隨其后,由另一組人護送上升。
整個過程,不過短短數(shù)十息,卻仿佛漫長如一個世紀。墻下眾人屏息凝神,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。終于,三人的身影安全抵達墻頭,被等候在那里的接應小組迅速接下。
“撤!”趙小五打了個手勢,眾人如同鬼魅般,沿著預定路線,向城南方向潛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