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棉在與他的關系中,尤其當他們陷入真正的困境時,她會表現(xiàn)出平日少見的冷靜和克制,連眼淚都不見。她的一舉一動,帶著淡淡的冷漠,一種刻意保持距離的感覺。很像他平常的樣子。
她彎腰系鞋帶,鞋帶系得一絲不茍。每天和林槿通話,也依舊和他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吃飯,連考試成績也有所提升。生活恢復了原有的秩序。她沒有歇斯底里,也沒有回避他
林聿有時看著她坐在沙發(fā)上給林槿撥手機的側(cè)臉,明明很近,卻覺得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。他想靠近,但無從下手。
她越是平靜,他越是煩躁。那股煩躁像細碎的刺扎在皮膚下。
他開始懷疑,是不是那天晚上的爭執(zhí),真的改變了什么。
與她不同,他反而變得愈發(fā)無法克制。他不喜歡她關著門寫作業(yè)。吃飯時她只盯著手邊的復習資料,嘴唇的抖動是為了咽下一口飯。早上醒來時,他發(fā)現(xiàn)她早已出門,餐桌上留有藍色花紋的空盤子和只剩一圈底的牛奶杯。他想念她校服裙擦過他膝蓋時,那種毛茸茸的質(zhì)地。
今天上班時,在同樣的地方,林聿又遇到上次那兩個老師。一個問另外一個:“你爸的那筆錢拿回來了嗎?現(xiàn)在這種投資理財?shù)尿_局,基本都是熟人介紹熟人的?!?/p>
原來他們說的是這樣的事。那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輕易就影shele他的心情。而他也太過動搖。會為別人一句與自己無關的嘀咕就退縮。
一直都是她比他勇敢。
周五晚上,林棉回來得比平時晚。外面下著雨,她的頭發(fā)被淋shi了幾縷。
換作以前,如果碰上這樣的天氣林聿沒去接她,她大概會嘟囔兩句,帶著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抱怨。但今晚她沒有。
她只是安靜地脫下shi了的外套。鞋子和裙擺沾了水,沉沉地掛在身上,小腿上的襪子原本是淡藍色的,現(xiàn)在被雨水泡得發(fā)暗,貼在皮膚上像褪色的水彩。
她看了林聿一眼。就自己走進衛(wèi)生間,鎖上門。
雖然看不見,但林聿幾乎能在腦海里構(gòu)出她此刻的模樣。她正在脫下shi衣服,彎腰,拉開貼在腿上的襪子,衣料shi噠噠地落在瓷磚上。
熱水嘩地一聲落下,水聲迅猛。霧氣在門縫間涌出,將她的身影徹底隱沒在一團不透明的水汽背后。
從頭到尾,她沒有和他說一句話。
這個時間點,林棉已經(jīng)睡了。
屋子里一片寂靜,只有雨滴發(fā)出不規(guī)則的輕響。
林聿在黑暗中輕輕擰了下她的房門把手,門沒有鎖。
門軸發(fā)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響動,他駐足片刻,沒有立刻推開。
那是一種近乎沉默的妥協(xié)。她沒有完全關閉自己。
邁進去,他就可以成為任何她需要的人。知己,親人,情人,甚至于她的新的兄長,已逝去的母親和父親。是什么關系,都沒有關系。
那些身份早已模糊不清,只要她需要,他可以放下所有質(zhì)疑與猶豫,把自己交給她的世界。
他是她的。
不是被要求的,不是被強迫的,而是他甘愿如此。她需要什么,他就做一個她需要的“他”。
窗外下著細密的雨,被黑夜和昏黃的燈光染成深色的藍,有種沉入海底的錯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