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更加留意伊維利歐斯的舉止。
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,而且總是下意識地避開那些容易沾染塵?;蛘咝枰蠓葎幼鞯牡胤剑热缁▓@里土壤濕潤的角落,或是需要彎腰才能通過的、爬滿藤蔓的低矮拱門。
他行走坐臥依舊優(yōu)雅,卻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整潔與得體,這種刻意的拘謹與他本身那種近乎自然的淡漠氣質(zhì)混合在一起,產(chǎn)生了一種微妙的違和感,仿佛一件本應(yīng)隨風搖擺的斗篷被漿洗得硬挺。
一個平靜的午后,她找到了伊維利歐斯。
他正站在面向廣闊山谷的露臺邊緣,目光似乎投向極遠處云海與光暈的交界處,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,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,像一尊完美卻毫無生氣的雕塑。
但一絲緊繃感依然被她察覺,仿佛他的精神正渴望掙脫這具軀殼,去風中舒展,去林間游弋,去星空中自由徜徉,而不是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。
辛西婭深吸一口氣,鼓足勇氣,輕輕走到他身邊,保持著一步左右的距離。
她的裙擺被微風吹拂,輕輕晃動。
“叔叔?”她小聲開口,聲音融入風中。
伊維利歐斯似乎早已感知到她的靠近,并未驚訝,只是緩緩收回投向遠方的目光,側(cè)頭看向她,用眼神詢問。
一絲緊張漫上她的心頭,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柔軟的裙料,努力組織著語言,試圖讓自己聽起來更成熟、更體貼,而不是一個需要被遷就的孩子。
“我……我最近看了一些關(guān)于德魯伊的書和筆記。”
她選擇了一個安全的開頭。
伊維利歐斯靜靜聽著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冰湖。
“書上說……很多德魯伊,其實更習(xí)慣、也更偏愛荒野形態(tài),那樣更自在……”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反應(yīng),但他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波瀾,這讓她有些氣餒,但還是繼續(xù)說了下去,“我……我已經(jīng)完全好了。真的?!?/p>
她強調(diào)道,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堅定可信,“所以……如果您覺得一直保持現(xiàn)在這樣會讓您感到不適或束縛,您不必一直這樣的。我可以……我可以試著去理解和習(xí)慣?!?/p>
她說完,微微低下頭,等待著回應(yīng),心中充滿了忐忑。
自己的話是否逾越了晚輩的界限?又是否會被誤解為一種試探或抱怨?
伊維利歐斯注視著她低垂的、泛著柔軟光澤的發(fā)頂,少女纖細的脖頸顯得脆弱又倔強。
他并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。
似乎在考量她的話語是否出自真心。
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,只有山谷的風穿過露臺,帶來遠方的氣息。
過了許久,久到辛西婭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,或者根本沒有聽進去時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依舊平穩(wěn)無波,卻似乎比往常柔和了那么一絲,如同冰雪稍稍消融。
“我知道?!彼D了頓,目光再次投向遠方,仿佛在與某種本能抗爭,又像是在審視一個既定事實,“但適應(yīng),是相互的?!?/p>
這句話像在辛西婭心中漾開圈圈漣漪。
沒有直接接受,也沒有拒絕。
卻是第一次的,他說出了他的讓步,仿佛承認了她的觀察。
也接納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