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安國歪在那張吱呀作響的舊躺椅上,手里捧著一本邊角卷起的連環(huán)畫,眼睛卻時不時瞟向爐子。
他嘴里含糊地嘀咕著:“娘,咱家后山那片新栽的橘子園,明年能掛果了吧?可別到時候光開花不結(jié)果,白忙活一場。”
他頓了頓,語氣突然一轉(zhuǎn),帶著幾分算計的味道:“到時候收成賣了錢,可別忘了,這園子我可沒出一分錢,你們也一分沒出,誰也別想來分一毛!”
趙霖正彎腰給他倒啤酒,手上還捏著一瓣橘子,聽到這話,手猛地一僵,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。
她沒說話,只是默默把酒杯遞過去,眼神卻黯了黯。
屋里真安靜啊。
外面北風(fēng)呼嘯,拍打著窗戶,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聲響,可屋內(nèi)爐火正旺,暖意融融。
橘子的清香和煮啤酒的微醺氣息交織在一起,一家人圍坐在一起,本該是難得的溫馨時刻。
可偏偏,周安國腦子里想的,竟是錢,是利益,是分賬。
“果園的事,”一個蒼老卻清晰的聲音從里屋傳來,是周努力的母親,“分多分少,賺多少賠多少,都歸你們自己操心。娘不插手,更不會伸手要錢。你們自己種的樹,自己收的果,自己拿主意。”
她緩步走出,頭發(fā)花白,背微微駝著,但眼神依舊清明。
她說這話時,語氣平淡,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一聽到“錢”字,周安國立刻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,連手里的連環(huán)畫都扔到了一邊。
他瞪大眼睛,語氣急切:“娘,這都多久了?蔣桂芳那事到底咋樣了?她到底犯了啥法?怎么還判不下來?還有你之前被派出所扣下的那五百塊……那可是咱家的救命錢,啥時候能拿回來?”
這句話剛落,門外的周秀麗渾身一震。
她原本低垂的頭猛地抬了起來,眼睛“唰”地亮了,像是在黑暗中忽然看見了光。
那五百塊?
她心頭猛地一跳,精神瞬間被提了起來,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。
她猛地扭頭看向周努力,眼神里充滿了希望與急切,聲音都變了個調(diào):“大哥,他說的那五百塊……真的存在?媽真被扣了五百?那錢……還能拿回來嗎?”
周努力臉色一變,嚇得連連擺手,生怕她把話說出去。
他趕緊跨前一步,擋在門口,壓低嗓子,幾乎是耳語般地說:“小聲點!咱家哪來的五百塊?那都是陳年舊事了,上個月我工資都沒領(lǐng)到,廠里說要推遲發(fā)放,家里米缸都快見底了,窮得底朝天!你可別在外頭亂說,惹出事來誰也擔(dān)不起!”
周秀麗一把拽住他,手指迅速地抵在自己的嘴唇上,眼神嚴肅而急切,用力地沖他搖了搖頭,示意他千萬不要發(fā)出任何聲音,繼續(xù)安靜地傾聽屋內(nèi)的動靜。
坐在門邊的趙霖耳朵微微一動,敏銳地捕捉到了門外細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,立刻聽出那是周努力的聲音,正站在院子外頭。
她心里頓時一陣好笑,忍不住在心底嘀咕:這人明明是回自己家,怎么不直接進來,反而蹲在門外偷聽?
真是奇怪得很,又不是做賊,搞得神神秘秘的,真夠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