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關(guān)著干嘛???給孩子關(guān)在家里,身子不好不說,還要小心給悶傻了?!?/p>
四嬸說著,不由得長長地嘆息一聲:“哎,說來說去,都是命哎!投到窮苦人家的孩子就得認這個命,這孩子能養(yǎng)大本來就不容易呢?!?/p>
王婉低著頭,陷入了思考:“如果,我是說如果,有個地方可以把孩子送過去,讓他們簡單學(xué)點讀書寫字的道理,平日里還能看著他們。怎么樣?”
四嬸有點驚訝地瞧了一眼王婉,隨即撥浪鼓似的搖著頭:“哎喲,說得倒是好咧,哪里有那么好的地方?不僅幫忙看孩子,還教讀書寫字?你都不知道讀書寫字多貴!”
“如果有呢?”
女人擺擺手,說得斬釘截鐵:“不可能,怎么可能有那種地方!再說了,那些秀才舉人,他們教的都是要科考的少爺們,我們這邊都是泥猴子,他們看不上,給錢都不一定教呢?!?/p>
王婉聽得一愣,片刻后也只能點點頭:“這事兒,似乎不好辦啊?!?/p>
四嬸擺擺手,發(fā)出一聲嘆息:“嗨,這么一條命,該怎么活就怎么活唄。誰叫我們命不好,生下來爹娘都是使鋤頭的呢?”
第二日,一隊人從王婉家面前過去,為首的女人眼睛干枯,被左右兩人扶著手臂,搖搖擺擺地往前趔趄,賀壽在屋里聽到動靜,跑去和王婉打招呼:“婉婉,給我?guī)讉€銅板,是去埋霍家小二的,咱們多少要出幾個銅板?!?/p>
王婉將錢袋子打開,由著賀壽從里面拿了六枚:“夠么?”
“霍家不缺錢,這就是一份人情?!辟R壽回答了一聲,便跑出去,將幾枚銅錢遞給走在中間的男人,那人并沒有推拒,朝王婉賀壽方向鞠了一躬,便將幾枚錢收起來。
賀壽給過錢,跑回來的時候表情有些唏噓:“哎,二嫂子的眼睛哭得干了,我都不敢看她?!?/p>
“到底是自己的孩子,怎么可能真的就為了一句‘這都是命’,就不傷心了呢?”王婉也有點郁悶,靠在門口小聲嘀咕,“這里孩子的安全太沒保障了,許多大人也不知道如何養(yǎng)活他們,就這么任由他們活,任由他們死?!?/p>
“我們命賤?!?/p>
“胡說,沒有誰的命是賤的?!蓖跬窦纯谭瘩g,不悅地皺起眉,“不要說這樣自輕自賤的話,你生來就是寶貴的。”
賀壽被王婉打斷了話語,抿著嘴點點頭,表情透出幾分乖巧。
王婉越想越生氣,自顧自碎碎念起來:“出生能代表什么?要緊的是看一個人做了什么,一個做了很多好事的人,即使出生不好,他依舊是上天賦予人間的瑰寶。一個人如果為了私欲做了很多壞事,那么即使出生再高貴,他的命依舊不值一錢,甚至還不如死了算了。”
“自輕自賤是一種??!是很多悲劇的源頭!正是因為很多人,他們意識不到自身的寶貴,意識不到自己的能量,意識不到他人對自己的掠奪是多么可惡!許多壓迫才會綿延千年,越演越烈!到底到了什么時候,所有人才能意識到尊重自己的重要性??!天天用這就是命掩蓋不自愛的現(xiàn)實,我真是受夠這種說辭了……”
她嘀嘀咕咕好一段,扭過頭發(fā)現(xiàn)賀壽抿著嘴看著自己,眼睛亮晶晶的:“怎么了?我說得哪里有問題呢?”
賀壽抿著嘴有點心虛地笑了笑:“你抱怨的時候氣鼓鼓的,看起來好像是小貓一樣,好可愛。”
——我和你談人文主義,你說我長得像小貓,這天沒法聊了。
王婉仰起頭,發(fā)出一聲“哎呀”一樣的感嘆,最后帶著幾分無奈地笑了一聲,扭過頭去扯賀壽的袖子:“都怪你,我本來都燃起來了,你一句話又給我干溫柔鄉(xiāng)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