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笑了一段之后,章柔又沉默下來,許久,她才抬眼看著王婉,有些心虛地小聲說:“我覺得,我仿佛有些過不下去了?!?/p>
王婉聽過無數次這句話,這句話幾乎是所有離婚訴訟的開端,只是這次,她有些啞然,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什么回應。
——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?我隨便說些什么會不會反而害了章柔?
種種憂慮纏繞在王婉的心中,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,最后只能有些憂心地拉著對方。
“我是不是,很不安分的女人?”章柔抬起頭,求助似的望向王婉。
王婉隨即撥浪鼓似的搖搖頭:“你才不是,再說了,什么叫安分?樹不穩(wěn)鳥都知道要挪窩,你一個大活人還能被吊死在一棵搖搖欲墜的樹上?”
“從前我總覺得,自己仿佛是很能吃苦的,讀書的時候起早貪黑,那么多東西我都能背下來??墒亲詮某闪擞H,我才知道我是這樣的嬌氣,簡直受不得半點委屈?!?/p>
王婉想了想,忽然意識到什么:“那個什么安分不安分的,該不是吳疑說你的吧?”
章柔點點頭,眼光已經帶著幾分麻木:“他說,我這樣的性格在村里是要挨打的,哪里有我這樣做媳婦的,這樣性格的媳婦都不安分,最后肯定會出去偷人?!?/p>
說到這里,章柔也多了幾分硬氣:“我當時就斥責了他,我說他再說這種混賬話,侮辱我的名聲,我就要告訴我爹!”
說著,她抬起頭,帶著小心的雀躍看向王婉。
王婉愣了一下,隨即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討要她的表揚。
她眼睛轉了一圈,最終拍著手大喊了一句“好”,然后用力鼓了一番掌:“就應該這么硬氣一點!你實在是太棒了,我要用力夸夸你!”
章柔滿意地笑起來,抿嘴擠出一個小酒窩:“我就要告訴他,我也不是好惹的!”
——其實挺好惹的。
這句話被王婉吞進嗓子里,她伸手挽住了對方:“小姐呀,你別聽他說的那些屁話,你非要聽,還不如聽我的呢!我就覺得你是頂好的女子,吳疑這樣說你,是他自己品味太差?!?/p>
章柔點頭:“我聽你的。但是你不要喊我小姐,這叫法太過生疏,我們年紀相仿,我比你略年長些,你喊我姐姐,我喊你妹妹就好?!?/p>
王婉點點頭,攬著她的脖頸,神態(tài)嚴肅些:“柔姐姐,我也不知道怎么勸你,我勸了也不一定對——但是凡事你記得,我跟縣丞大人都站在你這一邊呢,不管你選擇什么,只要你還是你,我們就無條件地支持你的選擇?!?/p>
章柔松一口氣,似乎總算把心里的抑郁吐干凈了,親昵地抱回去:“我曉得的,好妹妹?!?/p>
王婉忽然意識到什么,從懷里把錢袋子拿出來遞給章柔:“對了,這個錢袋子是縣丞大人今日送給我的,我覺得還是不該收下,姐姐你幫我還給縣丞大人吧?!?/p>
章柔疑惑了片刻,接過錢袋打開,一邊數著一邊接話:“父親給你,你收著就是了——我知道父親的顧慮,你是女子,到底不好賞你什么,雖然可以給你個更好的差事,但是高于縣衙的父親和裴大人也做不了主,給錢倒是最實在的?!?/p>
數了錢,章柔倒是笑了起來,將錢袋子推回去:“你收著吧,這錢是算好了專門給你的?!?/p>
王婉有些疑惑地歪歪頭。
“這里是二十八兩,我家前面那處民居前幾日剛剛空出來,田宅牙剛剛公布了價格,價格是二十六兩——爹爹這錢是讓你們把那處房子買下來呢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