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睦倒未多疑什么。
九區(qū)的路政工程一向偷工減料,尤其是他們所在的這種“老破小”社區(qū)附近,很多非主干道路面都還是坑洼不平的泥土路,出門沾上濕泥和枯葉再正常不過。
王秀麗換上放在門口的舊拖鞋,發(fā)出“啪嗒、啪嗒”的輕微聲響,踩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她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走到桌邊,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,仰頭喝了兩口,才輕輕喘了口氣,柔聲回答道:
“媽昨晚……做了個噩夢?!?/p>
她握著水杯,眼神有些飄忽,似乎在回憶令他心有余悸的噩夢,
“夢到你爸在外面,黑漆漆的,怎么也找不著回家的路,一直在叫我的名字……
我醒過來之后,心里慌得厲害,怎么也睡不著,躺不住,就……就出門在咱家附近隨便找了找你爸?!?/p>
馮睦的心臟控制不住地驟然一縮,難以言喻的驚悚感掠過脊背,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道:
“媽,那你找到……”
話剛出口半截,就硬生生止住了。
馮睦覺得自己一定是瞬間失了智,才會問出如此愚蠢荒謬的問題。
馮矩早就死的透透的了,連腦袋都沒了,碎成渣滓了,母親怎么可能找得到?又能去哪兒找?
王秀麗也是被兒子這沒頭沒腦的半句話問得一愣,隨即看著兒子帶著錯愕的表情,不由失笑一聲:
“你這孩子,說什么傻話呢?媽就是做了個噩夢,一時間睡糊涂了。
再說了,你爸又不是三歲小孩子,還能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嗎?”
馮睦暗地里長舒了一口氣,同時更加認真地看了一眼母親。
此刻的王秀麗臉上帶著剛剛夜歸的疲憊,但看向他時眼神里充滿了純粹的溫柔和慈愛。
她的氣質(zhì)和這個家格外融洽,在馮睦的特殊視野里,她和這個家里的杯子、地板、墻壁一樣,周身也附著著那一層淡淡的、無處不在的死寂黑氣。
反倒是馮睦自己,因為三次洗髓徹底凈化了自身,此刻在“視野”中顯得過於“乾凈”了,反倒顯得格格不入,像個不小心闖入進來的外來者了。
是的,馮睦現(xiàn)在能夠清晰地“看見”自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