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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2章 束皙《玄居釋》（第19頁）

況乎積德累仁，文以禮樂，仗義依仁，約以四教。

何況積累仁德，用禮樂加以修飾，秉持正義，依照仁愛，用文、行、忠、信四教來約束自己。

68。

奉先王之訓(xùn)，總圣賢之謨。

奉守先王的訓(xùn)誡，總括圣賢的謀略。

69。

固將南面以師友處之，北面以臣主用之。

本就將被君主以師友之禮相待，也會以臣子之禮為君主所用。

70。

使言必有用，術(shù)必有改。

使言論必定有用，策略必定能改變現(xiàn)狀。

71。

吾將抗志顯高，遂終于斯。

我將堅守志向，彰顯高潔，最終于此。

72。

此吾所以于今而不遷也。

這就是我如今不改變的原因。

……

全譯：

束皙閑居在家，弟子們一同在旁侍奉。他正放下帷帳，深入探討學(xué)問，靠著矮幾打起呵欠。他含著毛筆，揮灑辭藻，考證辨析各種觀點的異同。這時，旁邊的弟子走上前問道：

“我聽聞，道崇尚靈活變通，通達之人不會陷入困境。世道混亂時就應(yīng)拯救紛爭，時代太平就該扶持盛世。整頓國家綱紀以助力各項事務(wù)，弘揚帝業(yè)并鼓舞良好的社會風(fēng)氣。君子在世時，普天下之人皆因他的存在而歡喜；君子離世后，全天下之人都會為他的逝去而哀傷。因此，君子應(yīng)委屈自身以伸張正道，不以向時世求取功名而感到羞恥。上國有‘不索求則無收獲’的說法，《周易》中也有‘跳躍以求進取’的言辭。伊尹背負鼎鍋之鉉，向商湯陳述治國如烹飪割肉的道理；寧戚在大道上吟唱《白水》之詩（從而得到齊桓公賞識）。如今先生沉醉于道，修習(xí)技藝，如高山般傲然屹立，內(nèi)心潛藏智慧，能通達精微之理，廣泛閱覽且見識深刻。夜以繼日，廢寢忘食，多年來始終不放棄自己的志向。如今您已如羽翼長成的飛鳥、鱗片齊全的游魚，卻愈發(fā)潛藏；學(xué)術(shù)技藝優(yōu)異，卻不尋求出仕。竟然想要關(guān)閉木匣，拒絕出價（指不展示自身才華），如泥中蟠龍般深藏，永遠收起美玉的光芒，在僻遠的水渚藏身。在如唐堯般的盛世卻仰慕長沮（春秋隱士）的歸隱，國家有道卻反而效仿甯武子（在國家有道時佯愚）。認識到積極出仕的道理，卻不理解您如今的隱居，我私下認為這種選擇不可取。

“至于士人往往需憑借援引才能晉升，進取必定等待他人征召，攀附權(quán)勢的朋黨之人驟然擢升，而山林中的才俊卻無法脫穎而出。宮殿臺階上行走著紈绔子弟，郊野卻遺棄了白發(fā)老者。您為何不憑借自身優(yōu)勢去侍奉霍光（博陸侯），憑借船頭畫有鹢鳥的大船去涉越大江，踏上青云以驚動奔騰的神龍，振發(fā)光芒以驚動深潛的白鰷呢？卻白白地委屈蟠曲在陷阱之中，看著通往高位的道路卻不前行，學(xué)問已然積累，自身卻陷入困境，為何要隱居在這偏僻的山丘呢？況且歲月不等人，時光如奔馬般飛逝，一去不復(fù)返，機會難得卻極易失去。先生您不知道‘盱豫’（出自《周易》，意為因喜悅而安樂怠惰）會有悔恨的征兆，卻還在等待黃河水變清（比喻等待難以實現(xiàn)之事），而這不知何時才能實現(xiàn)。希望先生努力啊！”

束皙回答道：“坐下！我將用君子之道來引導(dǎo)你，用出仕與隱居的道理來開導(dǎo)你。你要明白地接受我的教誨，認真聆聽我的志向。

“從前，宇宙初始，天地初立。據(jù)說在遠古時期，混沌蒙昧，質(zhì)樸簡略。太素流動著天地的色彩，乾坤運化著陰陽的消長。伏羲依據(jù)龍圖治理天下，虞舜憑借鳳扆君臨百姓。大庭氏希求那玄妙的風(fēng)范，高陽氏隱藏那深遠的道術(shù)。在遠古動蕩不安之時，開始舉薦賢才以拯救危難。到了斗精星南移的夢境（傳說舜母夢斗精星而受孕生舜），（舜）也會哭泣著慎重決斷政事。至于唐堯道德隆盛，堯、舜二帝以高位相讓，可以說是任用賢能，從而使天下得到大治。所以伊尹從有莘氏興起，呂望從渭水之濱崛起，六經(jīng)著述完成，八種書體得以展現(xiàn)，這些人是活著時建立功勛，身死而名聲長存的人。

“到了中古時期，道德教化衰落，王朝綱紀松弛，天下大亂。戰(zhàn)國時期紛擾不斷，英雄輩出，如鳥獸般聚散無常，如龍虎般爭斗激烈。游說之士如狂風(fēng)閃電般四處奔走，蘇秦、張儀智謀遍行天下，磨利口舌，搖唇鼓舌。他們活著時對上凌駕君主，死后對下欺騙眾人，對內(nèi)擴大自己的聲名，對外結(jié)黨營私。對上能改變君主的心意，對下能迷惑百姓的聽聞，最終田饒投奔燕國，范雎進入秦國。有的折斷肋骨來邀寵，有的漆身毀容以躲避禍患。因此，圣哲之人有先見之明，唯獨能洞察玄機，求取俸祿以容身，既不矯情也不欺詐。中古時期的臣子，在危難中能夠平安，在災(zāi)禍中能夠保全，難道不是遵循了這個道理嗎？

“而且我聽說，追求榮華的人身受其害，探索隱微之道的人沒有煩悶。所以管子說：‘君子役使外物，而不被外物所役使?！钊藨n慮啊！嵇康體悟大道，沒有煩悶，自我追求。他耗盡精力以辨析事物，使自身受苦以遵循正道。他的志向如秋霜般堅定，內(nèi)心如昆玉般堅貞。他高潔挺立，不沾染世俗風(fēng)塵。他在簡陋的居所棲息，調(diào)和琴書以自我娛樂。他舍棄中原而居住在九夷之地，背離帝都而前往邊遠之處。順應(yīng)時勢如龍潛藏，在河邊垂釣。超越塵世，遠離蹤跡，修養(yǎng)德行，趨于閑適。秉持無為的教化，遨游于無窮的本源。不憂慮不鉆營，無喜也無怒。眾人皆如此而我獨不然，眾人都認為我不對，但我安然沉浮于世，不屑一顧。從前陸賈悠然自得，創(chuàng)作《新語》；董仲舒放下帷帳講學(xué)，在儒林之中展現(xiàn)文采；揚雄深思熟慮，創(chuàng)作《法言》《太玄》；王肅歌詠經(jīng)典，推崇《圣證論》：他們都是遵循這種方式。

“如今我有幸身處有道之世，將在天人之間遵循準則，尋求不同途徑而達到同一目標，探尋各種思慮而歸于一致。所以能夠內(nèi)心恬淡地堅守高潔，心意無為地保持盈滿。像鼴鼠飲河水，滿足即可，何必要洪流呢？像鳥兒在林中筑巢，只需一枝，怎會羨慕大廈？俯身可蟄伏，仰頭可飛翔，俯身可游弋，仰頭可眺望。行動時可以踐行，靜止時可以效法。君子懷藏才能以等待時機，修身以獨善其身。受到尊重就成為將領(lǐng)，被輕視就成為賓客。被推舉就身處青云之上，被壓抑就處于深泉之下。被任用就如猛虎，不被任用就如老鼠。雖然有時失去屈伸的適宜時機，但這也是時運使然。

“況且在平安之時辨別所應(yīng)遵循的方向，在追求利益的時代堅守正直的操守，這尚且是狹隘淺薄、怯懦之人所不愿做的。何況我積累仁德，用禮樂加以修飾，秉持正義，依照仁愛，用文、行、忠、信四教來約束自己。奉守先王的訓(xùn)誡，總括圣賢的謀略。本就將被君主以師友之禮相待，也會以臣子之禮為君主所用。使言論必定有用，策略必定能改變現(xiàn)狀。我將堅守志向，彰顯高潔，最終堅持這樣的選擇。這就是我如今不改變的原因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