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57章 潘岳秋興賦（第10頁）

耕東皋之沃壤兮，輸黍稷之馀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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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東邊高地的肥沃土地上耕種啊，繳納完糧食的賦稅還有剩余。

泉涌湍于石間兮，揚芳于崖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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泉水在石頭間湍急涌出啊，菊花在山崖水邊散發(fā)芳香。

澡秋水之涓涓兮，玩游鰷之潎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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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涓涓秋水中沐浴啊，觀賞游魚輕快游動。

逍遙乎山川之阿，放曠乎人間之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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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川的曲折處逍遙自在啊，在人間曠達超脫。

悠哉游哉，聊以卒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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悠然自得啊，就這樣度過一生。

……

全譯：

晉咸寧十四年，我時年三十二歲，頭上開始出現(xiàn)白發(fā)。我以太尉掾的官職兼任虎賁中郎將，在散騎省官署內(nèi)值宿。這里的高閣高聳入云，陽光很少能照射進來。那些戴著飾有蟬紋的帽子、身穿精美綢緞衣裳的官員們，在此處游玩安居。

我本是個鄉(xiāng)野之人，平日里棲息不過是在茅屋與茂林之下，交談的對象也不過是農(nóng)夫老者。如今暫代官職，勉強躋身于朝廷官員之列，每天早起晚睡，沒有片刻能夠安寧。就如同那池中的魚、籠里的鳥，心中一直懷著對江河湖海、山林草澤的向往。于是，我提筆蘸墨、鋪開紙張，感慨萬千地寫下這篇賦。當時正值秋季，所以就用“秋興”作為這篇賦的題目。

四季匆匆地交替變換，世間萬物紛繁地循環(huán)往復(fù)。觀賞著花卉應(yīng)時生長，洞察萬物盛衰的依托所在。感慨冬天萬物蕭索，春天萬物復(fù)蘇，嘆息夏天草木繁茂，秋天枝葉凋零。雖說我只是個微不足道之人，其榮辱興衰，卻也關(guān)聯(lián)著人情的冷暖。宋玉說得真好?。骸翱杀?，這秋天的氣息！蕭瑟中草木凋零搖落，變得衰敗，凄涼之感仿佛人在遠行，又似登山臨水送別歸人?！彼蛣e歸人，心中滿是對親友的眷戀；遠行在外，則有羈旅漂泊的愁悶。面對河水，因水流不息而感嘆時光流逝；登上高山，懷念遠方之人，又感傷眼前事物的變遷。這四種悲戚之情刺痛內(nèi)心，只要經(jīng)歷其中一種，便讓人難以忍受。唉，秋天實在是令人哀傷啊，想來沒有哪種愁緒不是因它而生。

野外有歸巢的燕子，濕地里有翱翔的鷹隼。早晨霧氣升騰，傍晚枯葉飄落。于是人們收起輕薄的扇子，脫下細葛布的衣裳，鋪上莞草和蒻草編織的席子，穿上夾衣。庭院中的樹木枝葉紛紛灑落，強勁的風猛烈地吹動著帷幕。寒蟬發(fā)出凄切的鳴叫，大雁飄飄然向南飛去。天空明亮且越發(fā)高遠，陽光漸漸變得微弱。為何微弱的陽光讓白晝?nèi)绱硕虝?，卻感覺清涼的夜晚愈發(fā)漫長。月亮朦朧地散發(fā)著光輝，露水凄清凝結(jié)成寒冷的水珠。螢火蟲在臺階和門旁閃爍，蟋蟀在堂前和屏風邊鳴叫。清晨聆聽離群大雁的哀吟，傍晚凝望大火星向西傾斜。夜晚滿懷憂愁難以入眠，獨自在華麗的官署中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。領(lǐng)悟到歲月即將走到盡頭，不禁感慨地低下頭自我反省。斑白的頭發(fā)垂在帽子之下，白發(fā)紛紛披落在衣領(lǐng)之上。仰慕眾多才俊超凡的行事軌跡，渴望能如攀高天般自由馳騁。他們像登上春臺般和樂自得，頭戴飾有金貂的帽子，光彩照人。倘若人們?nèi)∩岬牡缆犯鞑幌嗤?，又怎能分辨誰浮躁誰寧靜呢？聽聞至人的美好風范，能將天地萬物等同看待。那些只知安逸而忘卻危險的人，注定會從生走向死。走路時只把腳放在僅能立足之地，幾乎不須多踩就能到達。倘若身旁是深不見底的泉水，即使是猴猿也不敢涉足。神龜?shù)墓穷^被供奉在宗廟之中，它卻思念著回歸綠水。

姑且整理衣襟歸來吧，趕快扔掉官印遠走高飛。在東邊山岡的肥沃土地上耕種，繳納完糧食賦稅之后仍有盈余。泉水在石頭間湍急地奔涌，菊花在山崖水邊綻放芬芳。在涓涓秋水中沐浴，觀賞著游魚輕快地游動。在山川的曲折處逍遙自在，在人世間豁達超脫。悠哉游哉，就這樣度過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