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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 潘岳西征賦（第1頁）

西征賦

潘岳

歲次玄枵，月旅蕤賓，丙丁統(tǒng)日，乙未御辰。潘子憑軾西征，自京徂秦。乃喟然嘆曰：“古往今來，邈矣悠哉！寥廓惚恍，化一氣而甄三才。此三才者，天地人道。唯生與位，謂之大寶。生有修短之命，位有通塞之遇。鬼神莫能要，圣智弗能豫。當休明之盛世，托菲薄之陋質(zhì)。納旌弓于鉉臺，贊庶績于帝室。嗟鄙夫之常累，固既得而患失。無柳季之直道，佐士師而一黜。武皇忽其升遐，八音遏于四海。天子寢于諒闇，百官聽于冢宰。彼負荷之殊重，雖伊、周其猶殆。窺七貴于漢庭，誚一姓之專恣。凡厥寮寀，同力王室。明明哲后，維新伊始。眷鞏、洛而掩涕，思長安于舊京。臨素灞而永嘆，望崇山而累息?！?/p>

“越安陵而無譏，諒惠聲之寂寞。吊爰絲之正義，伏梁劍于東郭。訊景皇于陽丘，奚信譖而矜謔？隕吳嗣于局下，蓋發(fā)怒于一博。成七國之稱亂，翻助逆以誅錯。恨過聽而無討，茲沮善而勸惡。呰孝元于渭塋，執(zhí)奄尹以明貶。褒夫君之善行，廢園邑以崇儉。過延門而責成，忠何辜而為戮？陷社稷之王章，俾幽死而莫鞠！忲淫嬖之匈忍，剿皇統(tǒng)之孕育。張舅氏之奸漸，貽漢宗以傾覆。刺哀主于義域，僭天爵于高安。欲法堯而承羞，永終古而不刊。瞰康園之孤墳，悲平后之專潔。殃厥父之篡逆，蒙漢恥而不雪。激義誠而引決，赴丹爓以明節(jié)。投宮火而焦糜，從灰熛而俱滅。”

“騖橫橋而旋軫，歷敝邑之南垂。門磁石而梁木蘭兮，構(gòu)阿房之屈奇。疏南山以表闕，倬樊川以激池。役鬼傭其猶否，矧人力之所為？工徒斫而未息，義兵紛以交馳。宗祧污而為沼，豈斯宇之獨隳？由偽新之九廟，夸宗虞而祖黃。驅(qū)吁嗟而妖臨，搜佞哀以拜郎。誦六藝以飾奸，焚詩書而面墻。心不則于德義，雖異術(shù)而同亡?！?/p>

“宗孝宣于樂游，紹衰緒以中興。不獲事于敬養(yǎng)，盡加隆于園陵。兆惟奉明，邑號千人。訊諸故老，造自帝詢。隱王母之非命，縱聲樂以娛神。雖靡率于舊典，亦觀過而知仁。憑高望之陽隈，體川陸之污隆。開襟乎清暑之館，游目乎五柞之宮。交渠引漕，激湍生風。乃有昆明池乎其中，其池則湯湯汗汗，滉瀁彌漫，浩如河漢。日月麗天，出入乎東西。旦似旸谷，夕類虞淵。昔豫章之名宇，披玄流而特起。儀景星于天漢，列牛女以雙峙。圖萬載而不傾，奄摧落于十紀。擢百尋之層觀，今數(shù)仞之馀趾。振鷺于飛，鳧躍鴻漸。乘云頡頏，隨波澹淡。瀺灂驚波，唼喋菱芡。華蓮爛于淥沼，青蕃蔚乎翠瀲?！?/p>

“伊茲池之肇穿，肄水戰(zhàn)于荒服。志勤遠以極武，良無要于后福。而菜蔬芼實，水物惟錯。乃有贍乎原陸。在皇代而物土，故毀之而又復(fù)。凡厥寮寀，既富而教。咸帥貧惰，同整楫棹。收罟課獲，引繳舉效。鰥夫有室，愁民以樂。徒觀其鼓枻回輪，灑鉤投網(wǎng)。垂餌出入，挺叉來往。纖經(jīng)連白，鳴桹厲響。貫鰓尾，掣三牽兩。于是弛青鯤于網(wǎng)鉅，解赪鯉于黏徽。華魴躍鱗，素鱮揚鬐。饔人縷切，鸞刀若飛。應(yīng)刃落俎，靃靃霏霏。紅鮮紛其初載，賓旅竦而遲御。既餐服以屬厭，泊恬靜以無欲。回小人之腹，為君子之慮?！?/p>

“爾乃端策拂茵，彈冠振衣。徘徊酆、鎬，如渴如饑。心翹懃以仰止，不加敬而自祗。豈三圣之敢夢？竊十亂之或希。經(jīng)始靈臺，成之不日。惟豐及鎬，仍京其室。庶人子來，神降之吉。積德延祚，莫二其一。永惟此邦，云誰之識？越可略聞，而難臻其極。子贏鋤以借父，訓(xùn)秦法而著色。耕讓畔以閑田，沾姬化而生棘。蘇張喜而詐騁，虞芮愧而訟息。由此觀之，土無常俗，而教有定式。上之遷下，均之埏埴。五方雜會，風流溷淆。惰農(nóng)好利，不昏作勞。密邇獫狁，戎馬生郊。而制者必割，實存操刀。人之升降，與政隆替。杖信則莫不用情，無欲則賞之不竊。雖智弗能理，明弗能察。信此心也，庶免夫戾。如其禮樂，以俟來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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賞析：

《西征賦》是潘岳的代表作之一，以其宏大的歷史視野、深刻的思想內(nèi)涵和精湛的藝術(shù)技巧著稱。此賦以作者從洛陽到長安的行程為線索，借古喻今，展現(xiàn)了作者對歷史、政治與人生的深沉思考。

一、主題思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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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史興亡之嘆：潘岳在賦中回顧了從秦到漢的諸多歷史事件與人物，如阿房宮的興建與覆滅、西漢七國之亂、王莽篡漢等。通過對這些歷史興衰的描述，深刻揭示出王朝的興替往往源于統(tǒng)治者的政策、用人以及道德等方面。例如，阿房宮的奢華興建耗費民力，加速了秦朝的滅亡；王莽以偽善手段篡漢，最終也走向敗亡。這些歷史教訓(xùn)都體現(xiàn)出作者對歷史興亡規(guī)律的探尋與感慨，警示后人引以為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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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治得失之思：作者對不同帝王的政治舉措進行了評價。他批評漢景帝誤信讒言，導(dǎo)致晁錯被殺，引發(fā)七國之亂；譏諷漢元帝寵信宦官，致使朝政腐敗。同時，對漢宣帝中興漢室給予肯定，認為其延續(xù)了漢室的衰敗基業(yè)。通過這些評價，表達了對統(tǒng)治者應(yīng)明辨是非、任用賢能、秉持德義的期望，強調(diào)政治清明對于國家穩(wěn)定和發(fā)展的重要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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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境遇之感：潘岳結(jié)合自身經(jīng)歷，發(fā)出對人生的感慨。他自嘆生逢盛世卻資質(zhì)平凡，雖入仕為官但患得患失，最終遭黜。這種感慨反映出在復(fù)雜政治環(huán)境下文人的無奈與掙扎，體現(xiàn)出對個人命運與時代背景相互關(guān)系的思考。

二、藝術(shù)特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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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(jié)構(gòu)嚴謹，線索清晰：以作者的西征行程為線索，將沿途所經(jīng)之地的歷史典故、人物事跡串聯(lián)起來。從離開洛陽開始，依次敘述經(jīng)過安陵、霸陵、長安等地的所見所思，條理清晰，層次分明。在描寫過程中，巧妙地將歷史與現(xiàn)實相結(jié)合，使文章結(jié)構(gòu)緊密，渾然一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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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典豐富，借古諷今：大量運用歷史典故，涉及眾多歷史人物和事件，如伊尹、周公、爰絲、王章等。通過對這些典故的運用，不僅豐富了文章的文化內(nèi)涵，更以古為鑒，對當時的社會政治進行隱晦的批判和警示。例如，借西漢七國之亂的典故，暗示統(tǒng)治者要明辨忠奸，防止因決策失誤引發(fā)政治動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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描寫生動，情景交融：對自然景觀和歷史遺跡的描寫生動形象，如對昆明池“湯湯汗汗，滉瀁彌漫，浩如河漢”的描繪，展現(xiàn)出其壯闊的氣勢。同時，作者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到對歷史和景物的描寫之中，借景抒情，情景交融。在描寫阿房宮的廢墟時，流露出對秦朝興衰的感慨；在憑吊歷史人物時，表達出對他們命運的同情或批判，使情感表達更加真摯深沉。

三、文學(xué)價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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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史與文學(xué)的融合典范：《西征賦》既是一篇文學(xué)作品，又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。它以文學(xué)的形式記錄和解讀歷史，為研究秦漢時期的歷史文化提供了生動的資料。同時，通過文學(xué)手法對歷史進行再創(chuàng)作，使歷史事件和人物更加鮮活，為后世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在處理歷史題材方面提供了借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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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響后世懷古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：此賦開創(chuàng)了以行程為線索、借懷古以抒情言志的創(chuàng)作模式，對后世的懷古文學(xué)產(chǎn)生了深遠影響。后世許多文人在創(chuàng)作懷古題材作品時，借鑒了潘岳的這種創(chuàng)作手法，通過對歷史遺跡的憑吊，抒發(fā)對歷史變遷、人生無常的感慨，表達對現(xiàn)實社會的思考和關(guān)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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