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鏈落地的剎那,像是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。接觸到鏈身的黑蟲發(fā)出成片的尖嘯,蟲潮以銀鏈為中心炸開一個環(huán)形缺口,地面被腐蝕出的黑色痕跡上騰起白煙。但這缺口只維持了半秒,周圍的蟲豸便瘋了似的涌上來,用身體覆蓋住銀鏈,試圖將這具讓它們恐懼的金屬徹底吞噬。
那黑影的動作頓了頓。
它胸口的巨口微微收縮,里面蠕動的蟲潮放慢了速度,像是在評估這突如其來的反擊。林天趁機往后縮了縮,后背卻撞在一棵已經(jīng)被蟲豸蛀空的樹干上,樹干發(fā)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,簌簌落下幾片朽爛的木屑。
不好。
他剛意識到這棵樹早已成了蟲豸的巢穴,樹干便從內(nèi)部炸開。無數(shù)黑蟲像噴泉般從樹心涌出,撲向他的后頸。林天猛地往前撲去,躲開了大部分蟲群,卻仍有幾只落在他的衣領里,冰涼的蟲足在皮膚上爬過,留下火燒般的刺痛。
他踉蹌著撲倒在地,手電脫手滾出去幾米遠,光束斜斜地照向天空。林間頓時陷入昏暗中,只有遠處手電光勾勒出的樹影在搖晃,以及耳邊越來越清晰的蟲豸爬動聲——它們正在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。
“嗬……”林天嗆了口混著腐葉的泥水,抬手去抓衣領里的黑蟲。指尖觸到蟲身的瞬間,那蟲豸突然爆開,化作一灘灼熱的黑液,在他鎖骨處燒出一個硬幣大小的燎泡。
劇痛讓他眼前發(fā)黑,卻也激發(fā)了最后的狠勁。他摸索著爬向手電,手指在地上胡亂掃過,終于觸到了冰涼的塑料外殼。就在他即將握住手電的剎那,一只覆蓋著黑蟲的腳踩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不是人類的腳掌形狀,而是一團模糊的黑影,邊緣不斷有蟲豸滾落。腐蝕性的黏液順著指縫滲進泥土,發(fā)出滋滋的聲響。林天能感覺到手背的皮膚正在發(fā)麻、失去知覺,他嘶吼著抽回手,借著遠處微弱的光束,看見手背上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幾塊焦黑的印記。
那黑影就站在他面前。
近到能看清它輪廓邊緣不斷剝落又重生的蟲豸,近到能聞到巨口里散發(fā)出的、帶著濃烈金屬味的腥氣。林天甚至能看見那些組成巨口鋸齒的蟲豸,它們的甲殼上還沾著暗紅的碎肉。
胸口的巨口再次張開,這一次,沒有蟲豸飛出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大的吸力。林天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向前傾斜,地上的腐葉、泥土,甚至那些原本四散爬動的黑蟲,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向那張開的巨口。他死死抱住身旁一棵相對粗壯的樹干,樹皮被蟲豸啃得坑坑洼洼,硌得他掌心生疼。
銀鏈!
他突然想起掉在地上的銀鏈。此刻它正被蟲潮包裹著,鏈身泛著的白光越來越黯淡,顯然快要撐不住了。林天咬緊牙關,騰出一只手朝銀鏈的方向抓去,指尖堪堪觸到鏈尾的圓環(huán)——
巨口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嗡鳴。
不是蟲豸發(fā)出的,更像是某種共鳴。林天的耳膜瞬間劇痛,像是有無數(shù)根針在同時扎刺。他眼睜睜看著銀鏈上的白光徹底熄滅,那些包裹著鏈身的黑蟲猛地收縮,將整條銀鏈絞成了扭曲的廢鐵。
失去了銀鏈的阻隔,蟲潮像決堤的洪水般涌過來,瞬間淹沒了他的腳踝。腐蝕性的黏液透過褲管滲進來,小腿傳來火燒火燎的疼。
手電的光束越來越暗,最后徹底熄滅了。
黑暗中,只有那黑影胸口的巨口是清晰的——無數(shù)蟲豸在里面翻騰、閃爍,像一片活著的星海。林天知道,自己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依仗了。
他最后看到的,是那巨口猛地向前一合,無數(shù)鋸齒狀的蟲豸組成的“牙齒”在眼前放大,帶著毀天滅地的腥風。
原來,獵食者從不需要獠牙。
它本身,就是吞噬一切的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