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辭見他只望著自己指尖的金橘出神,也不催促,只靜靜舉著。
指尖那顆糖漬金橘裹著透亮的糖衣,在從窗欞漏進來的燈籠光暈里泛著溫潤的光,倒像是她指尖墜著顆小小的會發(fā)光的琥珀。
“是我家后廚阿婆做的,”她指尖微微動了動,金橘在她指腹上輕輕轉(zhuǎn)了半圈她說金橘性溫秋夜里吃兩顆,比喝熱茶還暖些。
林天喉結(jié)輕輕動了動,方才被夜風(fēng)撩起來的那點躁意,不知怎么就被她這幾句話浸得溫溫的。
他終于抬眼,正撞進她眼里。她眼里也映著窗外的燈影,碎碎的,像揉進了把星子,看得他心里那點沒說出口的局促,忽然就散了。
他伸手接過來,指尖碰到她指腹的瞬間,兩人都頓了下。她指尖是暖的,
帶著點淡淡的、說不清是糖漬還是她身上的香氣;他指腹卻帶著點夜風(fēng)的涼,驚得她像被燙到似的,飛快地縮回了手。
“嘗嘗?”她轉(zhuǎn)開視線,去夠桌上的茶壺,耳尖卻悄悄紅了。
林天把那顆金橘放進嘴里,先是薄薄一層糖衣化開的甜,緊接著是金橘本身帶點微酸的果香,那點甜酸在舌尖漫開,
竟真的像她說的那樣,從喉嚨口一路暖到了心口。他沒說話,只慢慢嚼著,聽著她倒茶時杯盞相碰的輕響,看她垂著眼簾,長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。
窗外偶爾有晚歸人的腳步聲走過,伴著幾句模糊的笑語,更顯得屋里靜。
燈籠的光還在墻上晃,把兩人的影子也晃得輕輕的。林天忽然覺得,方才一路奔來時心里揣著的那些慌,那些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的話,此刻都不必急了。
她就在眼前,倒著茶,偶爾抬眼望他一下,眼里的笑意淺得像春日里的薄云。光影在側(cè),連空氣里都飄著點甜絲絲的氣息。這樣,就好了。
沈清辭把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,青瓷杯里的茶湯還冒著熱氣,氤氳了他眼前的視線。她自己也端了一杯,指尖搭在杯沿慢慢摩挲著,像是在想什么,又像是單純在暖手。
“方才見你從巷口跑過來,衣裳都沾了露水,”她忽然開口,聲音被屋里的暖氣壓得格外柔,“是出了什么急事?”
林天握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。他原本是聽說今夜有亂兵在城西盤查,心里記掛著她住的這處巷子偏,瘋了似的趕過來,一路上腦子里轉(zhuǎn)了無數(shù)個念頭,竟沒仔細(xì)想過見了面該說什么。此刻被她輕輕一句問起,那些急慌慌的擔(dān)憂忽然就說不出口了,總覺得在這樣安穩(wěn)的夜里,說那些兵荒馬亂的事,倒像是擾了這份靜。
“沒什么,”他含糊道,指尖蘸著杯壁的熱氣,“就是……路過這附近,想著過來看看。”
沈清辭抬眼望他,眼里帶著點了然的笑意,卻沒戳破。她只是拿起小碟里的金橘,又拈了一顆在指尖,慢悠悠地轉(zhuǎn)著:“我方才也聽見外頭有動靜,不過這巷子住的都是些尋常人家,想來也礙不著誰的事?!?/p>
她說得輕描淡寫,林天卻瞧著她指尖那枚金橘,忽然想起去年冬日,也是這樣一個夜晚,城外圍了亂兵,她隔著門板跟他說話,聲音也是這樣穩(wěn),仿佛天塌下來都能被她輕輕按住。
“明日我讓護衛(wèi)來守著巷子口?!彼摽诙?,話說出口才覺唐突,又補充道,“……多個人,總安心些?!?/p>